南方六郡,在嚴重的春旱之後,在夏季卻迎來了連綿不絕的暴雨與大風。


    這場旱澇相隨的大災,終於引發了原曆史上的那場農民大起義。


    ——這個消息還是霍安從南郡帶迴來的。


    霍岩負責聯係轉運會稽郡的霍家舊部,霍安則是去了中南的南郡。


    他走的陸路,去時人少,腿腳還算快。


    迴來帶的人多,隻能分批次扮做商隊,從西邊繞了一大圈,直抵嶺北草原。


    他在路上的時候,時不時遇上從東南往西逃的災民。


    拚拚湊湊,也就聽說了一些消息。


    一個叫呂乾月的會稽郡元川縣人,召集了一批青壯災民,殺光了他的主家,然後開倉放糧,接濟縣裏的窮苦百姓。


    單憑這一舉動,眾多饑民紛紛響應加入他的隊伍。


    隻花了半個月,他就帶著饑民們占了元川縣。


    “殿下,屬下行至三川郡時,聽說呂乾月已經拿下了整個會稽郡,並自封為存義大將軍。”


    氈房內,霍安單膝跪於楚襄麵前, 將自己一路所見所聞,悉數講來。


    他所述的,與史料記載基本吻合。


    原曆史上,因為各地藩王心懷鬼胎,沒人願意花精力去鎮壓起義,反而利誘拉攏呂乾月。


    不過呂乾月此人草莽出身,又連連大捷,令他自視甚高,自然不願意接受“招安”。


    而當下,各地藩王有沒有暗地裏拉攏呂乾月,無從查證。


    不過的確無人願意當“出頭鳥”,都在觀望。


    隻待有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出兵。


    等雙方打個你死我活了,第三方再出來“打掃戰場”。


    誰都想當那個漁翁得利的漁翁。


    何況遭災的南方六郡,剛好是不同藩王的封地。


    縱然出兵要管,那也隻能管管自己的封地。


    就在六郡的政治與軍事勢力互相拉扯、試探的時候,這支農民起義軍,以疾風掃落葉的速度,飛快地壯大了。


    楚襄忙著給霍家舊部整編、換裝的時候,呂乾月已經帶著他的存義軍渡過了天塹正江,繼續南下。


    開山路八百裏,直接進入閩中郡,攻克其治所臨福縣。


    ——以閩中郡為始,再往南,便是大燕統治最薄弱的地區之一。


    比起因為偏遠苦寒而不被重視的遼東,閩中以南,比較富庶,大燕曆代統治者都十分想完全掌控這裏。


    可惜因為崎嶇複雜的水文地貌,加上驍勇善戰的各族部落眾多,曆代統治者都隻能被迫隔正江與之相望。


    呂乾月就在閩中郡落了腳,將此處發展成了他的大本營。


    輪航的船隻每個月都會將南方的新消息傳過來。


    得知呂乾月到了閩中郡,霍潯看著輿圖的神色便越發凝重。


    此刻哪怕那六郡已經意識到事態失控,想要補救也來不及了。


    天塹正江就是呂乾月最好的防線。


    況且那幾個藩王可不會團結一心,即便湊到一塊,暗地裏也想法子讓對方的人衝在最前頭當炮灰。


    這樣各懷異心的隊伍,怎麽可能是呂乾月的對手?


    皇帝遠在盛京,一道聖旨發下來,落到藩王耳裏,有如耳旁風,他們最多點齊封地兵馬,做做樣子。


    真要拋頭顱灑熱血,是不可能的。


    皇帝手裏雖然有神使軍,卻一直都是拱衛盛京的,那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他不可能派到閩中郡去平亂。


    如此一來,呂乾月今後不知會發展到何種地步。


    盛京城裏,楚熠已經快要氣瘋了——主要是因為存義大軍打出的那句“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也就是說他的皇位來路不正,失德於天下,應當被有德之人取而代之。


    明明已經當了好幾年皇帝了,他最在意的還是別人拿他竊取皇位之事說事。


    看著滿目狼藉的帝王寢殿,薛複捧著粥碗,淡定地跨過瓷瓶碎片,走到獨坐在床榻之上的帝王身邊。


    他沒有行禮,徑直抬起手,舀了一勺桂花甜粥,喂到帝王跟前。


    “陛下,您一整日都沒進食了,喝一點粥吧。”


    他和其他人不一樣,從來不害怕盛怒中的帝王。


    就連太後也會在帝王發脾氣時,適時地避開。


    唯獨他不會。


    他的語氣甚至溫柔的像是正在安撫一個鬧別扭的小孩子。


    楚熠終於扭頭看他:“他們說朕德不配位,說各地天災頻發,是因為上天降罪於朕。”


    楚熠好委屈。


    薛複替他挽起垂在臉側的一縷頭發,很貼心地安慰。


    “既要舉事,定要有名目,何況是起兵造反,自然得編個大義名分出來。陛下何苦要將一群泥腿子的妄語放在心上。”


    的確是妄語!


    楚熠重重哼了一聲:“那姓呂的倒是聰明,龜縮在閩中郡,知道朕一時半會兒不能拿他怎麽樣!”


    沈昌禹的虎威軍駐守在安西,防禦西北邊境,那是絕不能妄動的。


    各路中尉軍拱衛在盛京周圍,部分神使軍在渭河附近鎮壓暴亂。


    大概是受了呂乾月的影響,原本渭河兩岸的各州百姓隻是小打小鬧,如今也敢舉著推翻暴政的旗號集結成群、試圖跟著起事造反了。


    呂乾月遠在南方,他鞭長莫及,渭河可在他眼皮子底下——那群烏合之眾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所以北邊一切尚算安定,皆在他掌控之中。


    但是一想到那些藩王,楚熠又恨得牙癢癢。


    說起來,這些人都是老祖宗遺留下來的麻煩。


    開國君主楚辭從屍山血海裏奪得天下,定國之後,跟隨楚辭浴血奮戰的開國功臣們大多都封了藩王。


    隨著時間推移,尤其是幾次藩王之亂後,這些藩王的封地、權力有所收縮,倒不至於威脅皇權。


    但這些人多多少少都生出了狼子野心。


    比如在呂乾月一事上,沒有一個人有為君王排憂解難的臣子覺悟,紛紛袖手觀望。


    楚熠氣急之時,也想過禦駕親征,以天子之威施壓東南的藩王,出兵征討呂乾月。


    但仔細一想,此舉過於衝動,他怕自己有去無迴。


    於是,他暫時隻能憋著滿腔怒火,靜觀呂乾月下一步動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亂世搞基建當女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椒鹽清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椒鹽清璃並收藏我在亂世搞基建當女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