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紮好布帳後,在周邊撒了好多粉末。


    星迴知道,那是用來防範野獸和蟲鼠的。


    這些人還不笨嘛。


    之後,大多數男子們開始在林子裏四處搜尋,應該是巡邏。


    還有些人在翻找采摘什麽。


    師父說過,林子裏的鹿茸鹿骨、人參天麻,還有樺樹茸腎精茶之類的東西,都是寶貝。


    南邊的人家趨之若鶩。


    星迴猜,他們肯定是在找這些東西。


    所以,他們是南邊來的商隊?


    那等他們迴家時,他偷偷跟在他們後頭,是不是就能去南邊了?


    星迴正想著,忽然傳來一股很濃烈的味道。


    有點嗆鼻,但是出奇的香。


    比師父煮的粟米還要香。


    他向下看去,篝火上方架了好幾口鍋。


    那股香味就是從鍋裏傳來的!


    他就說,南邊的食物一定很好吃!


    那個姐姐煮了什麽啊,怎麽可以這麽香!


    負雪奉命,用火鍋底料煮了幾鍋麻辣燙,底湯燒開以後,她加了些牛乳進去。


    殿下說,牛乳才是底湯的精髓所在。


    食材就比較五花八門了,從平縣薅來的海帶和裙帶菜加進去提鮮;


    榛蘑和由魚肉捏成的魚丸也各放了一大把。


    然後是作為主食的麵——這可是用永寧的麥子做出來的手工麵條。


    在去年秋天之前,這樣的手工麵條是不可能出現在永寧百姓的飯桌之上的。


    細麥那是貴族人家的專屬吃食,代表著奢靡。


    然而伴隨著新糧的大豐收,兼之楚襄的有意引導,百姓們開始試著用石磨多磨幾遍麥子。


    更為精細雪白的麥粉一邊讓他們心痛,一邊又讓他們嚐到了生活的甜蜜之處。


    漸漸地,麵條、饅頭偶爾也會成為一餐的主食。雖然這種情況仍舊極為稀少。


    楚襄想了想,又從倉庫裏拿出些饅頭。


    那些護衛、軍士幹的都是體力活,飯量大,不吃飽是不行的。


    最後出於私心,楚襄又額外加了她最喜歡的寬粉。


    齊活。


    再煮一會兒就能吃了。


    軍士們陸陸續續地迴來。


    隻這麽一小會兒,就收獲了不少山貨,全部交給了她。


    雖然此行的重點是“豬肉交易”,但楚襄擔心貿然踏入莫族的地盤,會讓他們產生入侵感,反而不利於談交易。


    所以打算在周邊先安頓下來,找機會慢慢接近。


    期間軍士們也可以適當地采摘中藥材和打獵。


    不管是賣給係統還是帶迴去給尋春備用,都是個進項。


    鍋裏的湯再一次咕嚕咕嚕冒泡的時候,負雪先給殿下盛了一碗,接著軍士們開始動筷子。


    寬粉是真的很好吃,糯嘰嘰的又有嚼勁。


    她之前就想教百姓們將紅薯或者土豆磨成粉,做寬粉吃,但是百姓們太過寶貝那些能夠飽腹的新糧,比麥子還舍不得。


    於是發展農副產品這件事就被她暫時擱置了。


    再等等吧,等存糧更多……


    正計劃著,眼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不等楚襄有所反應,身邊的軍士們已經放下碗筷,抄起刀劍,齊齊指向了那道身影。


    “別激動別激動!我沒有惡意, 我隻是餓了,想蹭一口吃的。就一口!”


    少年人語氣急切,臉上卻沒有多少慌張模樣,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緊緊盯著鍋裏翻滾的麻辣燙。


    少年身形高大,五官和聲音卻還很稚嫩,明顯還未到變聲期,最多不過十三、四歲。


    隻是……


    “你從哪裏冒出來的?”


    楚襄短暫的詫異過後,便淡定地打量了下四周,頗有些好奇。


    少年伸手指了指高空,“那棵樹上。”


    楚襄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太高了吧,他怎麽爬上去的?


    羅營作為此次護衛公主殿下安全的負責人,也跟著看了一眼少年藏身的地方,驚歎之餘便是自責。


    他提著劍單膝跪下道:“屬下失職,竟未察覺!請殿下責罰!”


    楚襄還未表態,少年得意道:“這有什麽失職的?我隱蔽身形的本事可是在叢林野獸間訓練出來的,你們沒有發現我不是很正常!”


    這少年一看就性子直爽,有一點心思就寫在臉上。


    楚襄想了想,讓軍士們收起刀劍,又請少年在對麵坐下。


    親自盛了一碗滿滿的麻辣燙遞給他:“吃吧。”


    “謝謝……妹妹!”


    “……??”


    過了年,楚襄也十三了,和這少年應該差不多大,但是隻看身量,少年的確喊不了她一聲姐姐。


    少年絲毫不客氣,端起碗埋頭猛幹,被燙的一個勁兒地嘶,卻也不停下。


    又燙又辣的食材,很快讓少年的額頭溢出汗珠。


    少年抹了一把,嚼著裙帶菜,看著先前負責做飯的負雪:“姐姐,這是什麽呀,好脆好吸汁!”


    負雪沒迴答,而是看向楚襄。


    楚襄微微頷首——這個吃貨少年明顯是個自來熟,嘴甜屬性拉滿,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


    負雪這才解釋道:“這叫裙帶菜,是一種海貨。”


    “海貨?我聽師父說過,遼東南邊是有海的,原來姐姐是從海邊來的呀。”


    “差不多吧。你呢,你從哪裏來?”


    負雪明白殿下的意思,便有意和他套近乎,順便套套話,遂明知故問。


    “我?我就是這兒的人呀。”


    “你是莫族人?”


    “對呀。”


    “你的中原話怎麽說得如此好?”


    “我師父教我的呀。”


    “你師父?他是中原人?”


    “嗯嗯對,姐姐,我還能再來一碗嘛?”


    “當然可以。”


    負雪又給他盛了一碗,“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星迴。”


    “星迴?這聽起來像中原人的名字。”


    “對,這是我師父給我取的。我原本的名字,姐姐聽不懂的。”


    星迴繼續低頭幹飯,嘎嘎吃完一碗,不好意思再繼續了。


    負雪溫柔一笑,“再來一碗?”


    “嗯!姐姐真好!”


    …………


    沒有什麽是一碗麻辣燙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三碗。


    三碗過後,楚襄成功地跟著星迴進了他的部落。


    出於尊重,楚襄隻帶了負雪和六個軍士隨行,剩下的駐紮在了莫族部落的不遠處。


    那六個軍士裏,還有兩個是她先前在永寧挑出來的奚族兄弟。


    有奚族人在,語言問題也好解決。


    誰知道,遇上的少年星迴竟說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話。


    也因此,楚襄並不是太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既然星迴的師父是中原人,那就代表莫族人是可以接納中原人的。


    隻要她釋放出足夠的善意。


    星迴似乎看出楚襄有所顧慮,“妹妹別怕,我的族人都很好的。”


    “……”


    可別再叫我妹妹了。


    但沒辦法,負雪已經確認了,這少年今年十四了,還真比她大一歲。


    楚襄隻好點了點頭,慎重地踏入了莫族聚居的地方——白河下遊的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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