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嬋小友,老夫知曉你對淩霜琴無意,但還望你不怪我這個老頭子冒昧,姑且一試。”


    沈宗主言辭懇切,叫王嬋不忍拒絕。


    輕聲應“是”,王嬋提起裙擺,一步步走上比試台。


    月光下的淩霜琴,古樸雅致,韻味更甚白日,看著令人心緒安寧,再無躁意。


    王嬋一步步走到桌案前,從容地坐在圈椅上,一隻手抬起至半空,要去撫琴卻尚未落下……


    忽然一陣清脆的琴音入耳,高山流水,萬壑鬆風,悠長婉轉猶如古神低語,浩蕩曠遠訴說歲月如梭。


    淩霜琴!綺樂宗代代相傳幾千年,多少精於樂理的英才,割破手指也彈不響的上古半神器,那小姑娘施施然往那兒一坐,尚未動動手指,淩霜琴竟然自己響了!


    沈鳴見此情景,捏了自己胳膊一把確認不是在夢中,激動得差點要給王嬋跪下,抖著長眉毛歎道:“好啊!王嬋仙子是淩霜琴的命定之人,是我修真界的氣運之子,琴為良人醉,不撫自鳴!”


    啊?王嬋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這老先生要表達什麽。不就是這琴突然響了嗎,鬧鬼似的,大晚上怪嚇人。


    下意識將手指放在淩霜琴上,識海裏突然響起浮漓的一聲怒喝:“你是誰?誰準你進來的!”


    王嬋被他吵得腦袋嗡嗡作響,分出一縷神識趕去查看。


    隻見熟悉的開滿各色野花的草地上,浮漓將一個青衣小童護在腿後,一雙淺黃色的眼瞳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一個人。


    那是誰?怎麽在她的識海內?浮漓說過,識海禁地,輕易不能放人進來!


    王嬋滿臉警戒,正要在識海裏幻化出一個大鐵籠將不速之客關起來,那人說話了。


    “呦,上界的小畜生?有意思,看來這個神魂強度可以,我沒找錯人。”


    浮漓心神俱顫,一時間沒了主意,這人竟然看破了他的身份?!不可能啊,他也是轉世重生下界,保留記憶卻重新修煉了身體,這人怎麽識破的?


    見有人欺負她的小狐狸,王嬋不樂意了,她最是護短,誰也不許對她在意的人不好!


    “你叫誰小畜生呢?!若想在本小姐的識海裏安家,就把嘴放幹淨些!浮漓比你來得早,是你的前輩!”


    一襲赭色衣袍的男子聞言轉身,向王嬋展露他的真容。


    這人的容貌倒是可圈可點,一雙銀紅色的眼睛更是含著幾分水波,靜靜地被他盯著,任誰也說不出重話。


    可王嬋不是好糊弄的,美男她見的多了,憑什麽為了個不認識的,委屈陪伴了自己許久的浮漓?


    “你這身衣服,不如早上那件豔麗的好看。”


    啥?王嬋下意識低頭看了眼素白的寢衣,這哪兒不好看了?就是布料有點透風……


    幻化出一件薄鬥篷披在自己身上,王嬋慍怒,訓斥道:“少扯些有的沒的,你是哪兒來的,怎麽在我識海裏!”


    淩霜輕笑,手指撚著一縷披在身前的發尾,緩緩答道:“你撫了琴,就算是認主成功,我自然是淩霜琴的器靈。”


    “淩霜琴的器靈?” 王嬋叉著腰,確認道:“認主成功是吧?我是你的主,你該如何跟我說話?我要你尊敬先來的浮漓,你要違抗嗎?!”


    淩霜瞥了眼那邊的一高一矮,不以為意道:“誰尊敬誰,要靠實力說話,我比這小狐狸能為你做的事情多,我還要尊敬它麽?”


    浮漓耷拉著腦袋,委委屈屈裝可憐給主人看,心道若不是重生下界,本尊一爪子拍爛你這把破琴!


    扮柔弱果然有用,王嬋最吃這一套,一個念頭閃身過去給她的小狐狸順毛,還抽空捏了捏青鸞鳥小弟弟的胖臉,以此來安撫他們的情緒。


    “我管你能做什麽!又不是我求著你要當你主人的!識相點就學學規矩,不然,滾出我的識海!”


    淩霜被噎得一口氣堵在嗓子裏,伸手指著王嬋口不擇言:“若不是要借強大的神魂躲避天道壓製,你以為我願意委身於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


    “你說強大神魂,還有天道?你都知道什麽?告訴我,不然我拔光你的琴弦!”


    王嬋這話,不光淩霜,就連浮漓都有點怕了,還不到讓小主人知道事情全貌的時候,若是天道定下的計劃被這破琴攪亂,他們誰也跑不了,都得遭殃!


    趁著淩霜尚未迴答,浮漓開口打圓場:“同為主人的契約者,我們不能讓主人為難,這樣吧,小公主先出去處理那些人,讓我們倆單獨聊聊,熟悉一下。”


    “可以嗎?他欺負浮漓怎麽辦?” 王嬋一臉擔憂,毫不避諱對浮漓的偏愛。


    小狐狸高興得炸了毛,眼神亮晶晶地保證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 說罷還亮了亮他尖利的犬齒,一派天真可愛。


    王嬋走之前狠狠瞪了淩霜一眼,警告之意溢於言表,然後收迴這縷神識,專心聽沈宗主要她去綺樂宗的事。


    主人的神識抽離,浮漓換下那副天真溫馴的麵孔,板著臉揮手落下一道結界,把青鸞鳥隔絕在外。


    隻剩他們兩人,浮漓開門見山:“淩霜,你若是想借主人的神魂遮掩氣息,永運地躲在下界,我勸你趕緊換人,我們把這裏的事辦完,就要返迴上界。”


    這下換淩霜愣住了。


    “你是上界的神魂我知曉,可你說這小丫頭也能飛升?她身負氣運不假,神魂也著實強大,可她一無靈根,二無內丹,人不人妖不妖,她怎麽去上界?!你少誆騙我,狐族盡是些狡猾之輩!”


    浮漓向前逼近一步,氣勢攝人,糾正道:“不準叫主人小丫頭!我說了,我們會返迴上界,是返迴不是飛升!主人她什麽身份,根本無需修煉!你眼界見識都有局限,少坐井觀天,擅自揣測!”


    “不叫小丫頭叫什麽?她叫王嬋是吧?”


    浮漓見這破琴終於有點學規矩的態度,哼了一聲提點道:“叫主人,要麽叫小公主,直唿姓名也不可!”


    “小…… 小公主?” 淩霜皺著眉頭,不懂眼前這狐狸什麽毛病,怎麽把封建糟粕給帶到修真界來了。


    “還有,你自己找個地方待著,不準進我的洞府,那是主人特意給我修的,隻有我能住,也別去嚇唬青鸞鳥,它年紀小,本來就不聰明,要是嚇唬傻了,主人劈了你!”


    浮漓義正嚴辭地給新來的說規矩,全然忘了今日之前,就是他自己最愛欺負青鸞鳥。


    淩霜揮揮衣袖不願再聽浮漓的嘮叨,懶懶地找了片平整的草地一躺,閉眼假寐。


    識海裏安靜下來,外邊的事情也談好了,王嬋答應綺樂宗會盡快登門拜訪,為他們的老祖撫琴,這才被熱情過頭的沈宗主放過,可以迴去接著睡覺。


    起身要迴房間,走出去幾步才想起還有個累贅要帶上,王嬋可不想苦哈哈地把那麽大一架琴搬迴去,儲物戒指又和衣服一起放在床邊……


    他不是牛氣哄哄自稱是半神器麽?倒要看看他能不能長腿自己跑。


    王嬋屈指“咚咚”敲在琴身上,幾下仿佛敲在沈宗主的心尖子,老頭心疼得差點犯心髒病。


    “淩霜琴,跟上,可別盼著我會搬你。”


    識海裏躺在草地上的男子若有所感,別別扭扭喊了句“主人”,要求道:“可以,但是要你給我在這兒建座竹樓。”


    這有何難?我的識海我做主,王嬋照著以前在凡塵界見過的竹樓樣式,略一想像,一座清雅秀麗的三層竹樓赫然出現在識海的空地上。


    淩霜繞著竹樓看了一圈,沒什麽不滿意的,而後比武場上,在眾人的注視下,桌案上的淩霜琴驟然浮起,飛到王嬋的身後,輕輕一撞她的膝窩,王嬋重心不穩跌坐在琴上,被淩霜琴穩穩抬起,升空後快速向著秋池台飛去。


    眾人無語,這半神器還怪有眼力勁兒,剛得了主人就這麽會獻殷勤?賤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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