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嬤嬤去布置院子的間隙,譚鴻到底要王嬋去他的居所坐坐,讓公主親自參觀一下,看看是否有祖母說得那般“家徒四壁”。


    這次老太君沒有阻攔,隻是囑咐孫兒不要和公主玩得太晚,小孩子正在長身體,今日又騎馬勞累,要早些休息。譚鴻嘴上應承著,抱起王嬋,頭也不迴往自己的晗輝院大步走去。


    坐在譚鴻手臂上,王嬋扭頭側身,伸出胳膊和老太君揮手道晚安,逗得老太君又是一陣暢快大笑。


    “哎,好,好,殿下您也晚安,若是一個人睡害怕,叫下人吩咐一聲,老身去陪您。”


    王嬋微笑著答應,待到走出屋門,譚鴻掂掂懷裏的小姑娘,說道:“祖母年紀大了,讓她安睡吧,你害怕,叫我,我來保護公主。”


    “我才不怕呢,小時候,從來都是隻有我自己的,那時候……” 王嬋順口就要給譚鴻講,人其實是適應性很強的動物,無論是黑暗還是孤獨,沒人陪在身邊,最終也是能習慣的。


    可她隻開了頭,那段時光的半個字描述都尚未出口,王嬋感到身旁的人突然猛地收緊手臂,將自己拉進他溫暖堅實的懷裏,頭上傳來將軍略帶沙啞的聲音:“別說了,都過去了,忘了吧。”


    能忘嗎?每一寸黑暗的消退,需要有一束光明來驅散,這樣的等價交換,不是不一蹴而就的。二十五歲那日搬入新居,她事業有成生活安逸富足,卻沒有穿越過來第二日,和魏嬤嬤在破敗的大殿前,分食一碗清粥幸福溫暖。


    此時此刻,又有這樣一個人為她曾經的苦難而心疼,不忍她迴憶過去,王嬋把小腦袋靠在他的肩膀前,眯眼望著不遠處,國公府正院廊下掛著的燈籠,橘黃色光芒倒映在那雙澄澈的紫眸裏,小姑娘嘴角上揚,輕輕地迴應道:“好。”


    好,我答應你,一個人害怕的時候,我會叫你,還有,忘了過去。


    王嬋乖順的態度令譚鴻一時間無所適從,仿佛懷裏托著隻剛出生的小兔子,柔軟又脆弱,伶牙俐齒的小公主,今日居然聽了他的話?!如尋常人家聽從兄長教導的小妹,譚鴻心想他怕不是在做夢?


    她從來都隻聽她那神仙師父的安排,二人極少有意見相左的時候,現在公主能聽進自己的一言半語,是不是就說明,自己快能和那國師平起平坐,在她心裏同等重要了?


    本來那老頭子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與小公主同住在宮裏,又利用身份之便收她為徒同居彤圖台,想來日後公主搬進隔壁宅子,與國公府多親多近,他譚鴻和國師誰更討公主喜歡,還未可知,走著瞧吧!


    思及此,譚鴻臉上的得意繃也繃不住,昂首闊步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邊走邊語氣輕快地與王嬋笑鬧,說著之前迴京路上的趣聞,說起二人在酒樓吃菜忽然冒出的罵街大嬸,說迴今日撒嬌打滾的寒露……


    踏進晗輝院大門,院中小廝立馬上前迎接,躬身詢問:“世子爺,水備好了,您現在沐浴嗎?”


    譚鴻直直走了過去,嘴裏一連聲說著:“現在沒空,別來煩我,下去下去。”


    小廝聞言趕忙低著頭退了下去,不敢有二話。


    王嬋抬手輕捶譚鴻肩膀打趣道:“世子爺好大威風,你把他趕走了,誰給我看茶上水?”


    “公主渴了自然有我,輪不到他們伺候。”


    譚鴻笑嘻嘻地彎腰把小姑娘放在院中,騰出雙手要給她介紹院中一側的兵器架子,這時忽然傳來一道不悅又略帶怒氣的男聲:“輪不到他們,也輪不到你!”


    聽這聲音,王嬋心裏咯噔一聲,緩慢地一點點蹭著步子轉身,果然在牆頭上看到身披月華背光而立的男子,一襲白衣,眉目含霜。


    小姑娘一陣心虛,之前決定留宿國公府時的信心,在看到男子此時的表情後瞬間消失,又被懊惱和愧疚所取代。


    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王嬋遲疑著開口,聲音隨風飄散:“師父……”


    見徒兒還願意認他這個師父,薑霆之衣袍翻飛,足尖點地落在院中,不偏不倚,站在了王嬋與譚鴻之間。


    眼看公主嬌小的身影被一道大白牆擋得嚴嚴實實,譚鴻這才反應過來,那老頭子國師,居然追來國公府他的院子搶人!豈有此理!


    “擅闖國公府,國師大人失禮了!”


    毛頭小子的發難薑霆之並不放在眼裏,長眉微挑,薄唇輕啟:“劫持公主,譚家該當何罪!”


    “你!找理由也找個差不離的吧,哪兒有劫持公主連公主的隨行侍衛一起劫持的?周鈞他們在客院睡得正香呢!” 譚鴻被薑霆之氣得跳腳,想也不想便“供出”了周鈞等人的所在。


    薑霆之聽後心中暗道:稍後再和侍衛們算賬,先專心解決眼前這個煩人的譚鴻。


    “如今這時分,公主不在宮中,也沒我這個看護人的應允,而出現在你譚家,不是劫持是什麽?不要以為公主年幼,就能任你擺布。”


    這話快把譚鴻的鼻子氣歪了,這老頭子國師說話好沒道理,到底是誰在“擺布”年幼的公主?!仗著一個師父的身份事事處處給她製定條條框框,不準她騎馬不準她留宿!


    氣急敗壞,譚鴻上前半步,與薑霆之正麵對視,二人身高接近,氣勢竟也一時間不相上下,對峙之意唿之欲出。


    直直看著薑霆之的雙眼,譚鴻一字一頓質問道:“你究竟要怎樣?她在這裏玩得快樂,你連她的快樂,也要阻攔嗎?”


    薑霆之豈會怕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將軍,更何況這討厭的人總是要黏著他的小徒兒,如今,還要慫恿她在外留宿,薑霆之恨不得捅他一劍出氣。


    “譚將軍注意言辭,尊卑有別,她要做什麽,自然有我這個長輩陪她,你沒資格質問我要如何養育公主。”


    “你算他媽的哪門子長輩!你!”


    一言不合就有非書麵用語飄了出來,王嬋驚訝地小嘴張開,能塞下一個大紅棗。


    再任由他們二人這樣吵下去,非得打起來不可,譚將軍驍勇,師父的武力值更是深不可測,這二人還不把國公府踏平了?老太君和夏伯母都歇下了,這邊冒出大動靜可不行!


    小姑娘皺著眉頭繞過師父跑到二人之間,他們站得近,堪堪能擠下一個小公主。


    王嬋鑽進來感受到兩側臉頰,二人冰涼絲滑的衣料,心說你們是要吵架還是要親嘴?站這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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