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一路來到宮中大道,王嬋走得慢,太子便小步小步往前挪,平日裏再怎麽急,耐性再差,此刻也沒半點不悅,一旁的貼身內侍看呆了眼。


    想到近日來忙活的事,王嬋此刻正好可以和太子取經,便問道:“皇兄,你當年出宮開府,是父皇提的?我若想搬出宮住,也要走這個程序?”


    “這…… 皇妹年紀太小,出宮建府,父皇也許不放心。”


    哼,有什麽可不放心的,她可是戰場都去過的人,跳崖睡一覺就好,還怕有刺客嗎?王嬋皺眉,生命力頑強的事不宜透露給皇上知道,還得另找方式搬出宮去,麻煩。


    雖說有師父一句話,順賢帝肯定沒轍,但剛剛自己信心滿滿想著以後不讓師父出麵,這才多久,不能打自己的臉。總會有辦法的,況且現在隻畫了設計圖紙,宅子還沒找好,找到後裝修布置也要花時間,她可以從長計議。


    心裏想事,低頭走路,完全沒注意到迎麵有人過來,直到那人蚊蚋小聲“參見太子殿下”傳入耳朵,王嬋抬頭,看了好久才分辨出來人是誰。


    三公主王雅如,身後跟著一個侍女,主仆二人都低著頭,站在道路一旁,避讓太子通行。若不是離京時間不到一年,三公主五官變化不大,王嬋差點沒認出來,眼前這個麵帶苦相,瘦瘦小小的女孩,是那個曾經第一次見麵就喊她“小啞巴”的高傲公主。


    看她身上的衣裙還不如許家大表姐平日裏穿的,頭上首飾也寥寥無幾,身邊侍女宮娥,也從原來的唿啦啦一片,眾星拱月,變成如今這樣形影相吊,得寵的貴妃母親圈禁,鎮守一方的外祖家抄家流放,從雲端跌到泥裏,滋味如何?


    她母親造孽,也未能用心教養她的品性,如今物是人非,王嬋懶得計較,正要接著往前走,太子說話了。


    “怎麽不給清平公主見禮?”


    三公主聞言,猛地抬起她那張瘦到塌腮的臉,瞪大眼睛看向王嬋,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許久,眼裏嫉恨和自卑混雜在一起,別開頭去,咬著牙不做聲。


    這可惡的小啞巴,居然沒死在戰場上,又好好地迴來了!都怪那老神棍,不知為什麽可憐她,連帶著父皇也越來越偏心!


    三公主恨恨地在心裏咒罵,王嬋身上那條裙子,是曾經的程貴妃,都要愛惜著穿的複雜工藝,金線鎖邊,大氣華麗,一度吃不飽肚子的癡傻公主,也配穿?!三公主不自在地,努力把素麵布鞋藏在裙擺裏,移開視線,不再看那個令她嫉妒發狂的人。


    三公主這個態度王嬋倒是不放在心上,王玔不依,想著這位三皇妹從前最愛挑奴婢們和其他皇女的錯處,誰給她請安聲音小,都被罰掌嘴,今日怎麽不講究?


    王玔上前半步,重複道:“給清平公主見禮。”


    三公主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被屈辱衝昏頭腦,大著膽子反駁太子:“皇兄你也偏心,我比她年長,憑什麽給她請安?”


    強裝出的疾言厲色,尖利的嗓音中帶著無法被忽視的顫抖。


    三公主張牙舞爪,眼神狠戾看向王嬋,王玔注意到,側移半步,把小皇妹擋在他寬大的朱紅太子常服之後,說道:“老五有封號,有品級,是為尊,她打過寧軍,幫助過百姓,是為賢,於情於理,你都該拜,別叫本宮再重複說過的話。”


    從太子身後探出半個小腦袋,王嬋兩隻手扯著皇兄衣擺,靜靜看著三公主憋紅的臉,想那日建昌殿初見,她還以為日後和這三公主要廢好多唇舌,怎麽也沒料到,不喜歡自己的人,會有儲君幫她收拾,而她隻需躲在一旁,靜靜看著。


    不錯,省心省力,還不怕落下跋扈刻薄的名聲,一切都有太子幫她擔著。


    王雅如終究不敢違抗儲君之命,機械地向前挪幾步,深深地低下頭,不願露出她此刻的表情,僵硬地朝王嬋屈膝請安。


    “參見…… 清…… 平公主。”


    每說出一個字,都好像有一把鈍刀,狠狠割在三公主的心上。建昌殿收徒那日的事還曆曆在目,彼時她是千嬌百寵的尊貴公主,有皇上的偏愛和強勢的母妃,可以毫無顧忌地大聲責怪遲到的小啞巴,一個賤籍奴婢所生的不祥之人。


    如今…… 她隻能忍氣吞聲,在她麵前受辱!卑微地望著王嬋在雲端之上,不管是父皇還是太子都願意縱著她。宮裏早就沒有自己這個三公主和同胞皇兄的一席之地,甚至牆倒眾人推,人人都要來奚落他們,排擠他們,就因為他們長春宮曾經無限風光。


    哼,王嬋你等著吧,這宮裏,沒人能風光一輩子,我盼著早日看你登高跌重的那一天!


    三公主心裏如何狠毒詛咒,王嬋不知道,也懶得和她待在一處,受了她的見禮,沒多說一句話,直接拉著太子離開,在竹林外道別,獨自迴到彤圖台。


    自然而然坐在師父身邊,小腦袋靠在男子的衣袖上,王嬋撅著嘴抱怨:“唿,還是師父這裏好,和皇上皇兄吃頓飯,真累。”


    聽小徒兒喊累,薑霆之放下手中的玉簡,從儲物袋中摸出小茶壺,遞給王嬋,大手撫上徒兒發頂,揉亂親手為她整理的發髻。


    “吃飯也會累嗎?晚飯為師喂甜甜吃。”


    薑大國師拿徒兒當瓷娃娃照顧,王嬋心裏暗自高興,嘴上卻拒絕了:“不是吃飯累,是席間和他們說話,每句都要想清楚再說,不如和師父說話自在。”


    和自己在一起,竟比與她的親父兄更舒服嗎?


    薑霆之勾唇輕笑而不自知,為王嬋一句話沾沾自喜,許久才想起迴應:“既然累,下迴不去了,徒兒不願做的事,都可以不做,交給我。”


    咦?師父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王嬋也是這麽打算的,以後都由她來和世俗紛爭周旋,師父可以好好待在彤圖台,清閑自在地隱居度日。


    有自己在乎的人,和被在乎的人在乎,這感覺真好,令人踏實,期待未來。


    王嬋明媚一笑,側身摟住師父手臂,搖晃著撒嬌:“好啊,以後有人來煩我,我放師父去咬他!”


    這話薑霆之聽得雲裏霧裏,咬?那是什麽功法?比他的靈力和劍法要厲害帥氣嗎?徒兒的審美有點奇怪……


    難不成小姑娘其實是什麽靈獸血脈,天生是用尖牙利齒攻擊的?有點想不透,但好像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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