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迴周鈞長了心眼兒,打馬快走幾步,繞到薑霆之一側,主動開口告知郝勇他們的身份,並讓駐軍匯報當前進展。


    事實證明周鈞的作法有道理,薑霆之此刻滿心裝的都是他家徒兒,無暇顧及其他任何人的感受,若是駐軍首領出言不遜,惹惱本就在爆發邊緣的國師大人,兩方爭執起來,反倒耽誤時間。


    郝勇自然聽過國師的威名,他們這輩人之前也許對國師略有不服,但歸根到底是因為年輕,沒親眼見識過。薑霆之北地一戰封神,軍中各部口耳相傳,如今已然再無人敢質疑。


    “末將臨江郡駐軍統領郝勇,參見國師大人。”


    薑霆之心道:我管你好勇好慫,愛叫什麽叫什麽,速速匯報有關我家徒兒的線索!


    郝勇彎腰拱手,見那位國師大人並沒什麽反應,很識趣地接著說:“稟大人,西市排查過半,尚未找到有人看清歹人身型相貌,據查當時有牛發狂,末將覺得蹊蹺,便令人尋找,那牛車,找是找到了,但趕車人不知去向,牛也已然被宰,目前獸醫正在查驗。”


    “一頭死牛,有什麽可查的?!周鈞,把那糕點鋪子的人都給我帶過來。” 薑霆之冷聲吩咐,周鈞得令,立即催馬前去領人。


    死牛確實不如活人有用,片刻後,一眾夥計帶到,薑霆之大袖一揮,逐一搜魂,親眼確認歹人的樣子。


    一炷香的時間,夥計三人加一名掌櫃,氣息奄奄地倒在地上,搜魂之術,即使薑霆之有意地放緩過程,肉體凡胎也難以承受。但想到之前徒兒對他輕賤人命的聲聲控訴,薑霆之“嘖”了一聲,從袖袋裏掏出一瓶固元丹,命侍衛給那幾人喂下,不叫他們因此丟了性命。


    從一旁的店鋪裏要來紙筆墨硯,薑霆之右手執筆,左手攏袖,刷刷點點,一氣嗬成,兩個相貌平平的男子畫像躍然紙上,紙上之人相貌五官栩栩如生,怕是真人站在眼前都沒這畫像看得清楚。


    郝勇接過國師的畫,心領神會,吩咐手下找畫師多多臨摹,天黑前貼遍大街小巷。


    “畫像下寫:線索白銀十兩,生擒賊人黃金百兩,若有人冒領,殺!” 白衣公子留下這麽幾句話,調轉馬頭往侯府方向奔去。


    周鈞命一人留守西市,其餘侍衛四麵八方,以公主被擄地點為中心,呈蛛網狀出發,追蹤公主與歹人下落。


    留下郝勇和手下們麵麵相覷,副將疑惑地問道:“大人,這國師怎麽分辨,來提供線索的百姓是不是為了那賞銀,編的瞎話?這侯府再有錢,也不能這麽散吧?”


    郝勇斜眼瞪了瞪副將,勸誡道:“不該你問的別瞎打聽!”


    沒看剛剛人家國師大人怎麽一句話沒問,就畫出來歹人畫像?線索是否屬實,想必瞞不過他老人家。況且此事若是這一位大人親自出馬,郝勇對失蹤者“侯府表小姐”的身份有了懷疑,剛剛那侍衛亮了……赤金令牌!沒錯了,這事,臨江侯府怕是寧願丟的是真小姐,而不是什麽“表小姐”。


    薑霆之迴侯府隻為確認一件事,綁匪有沒有給侯府傳信,索要贖金。徒兒被擄,無非為著兩件事,一是侯府的錢財,二是他們的真實身份暴露,有人想利用徒兒威脅自己。不管是這之中的哪一個,都該有消息送進侯府,那夥人計劃周密,動作幹脆利落,不是販賣幼童的拐子可以做到的,因此薑霆之並不考慮,甜甜因相貌出眾,而被拐賣異地的可能性,徒兒她,一定還在臨江郡!


    甜甜,再忍耐一下,師父會盡快把你找迴來,再把企圖傷害你,使我們師徒分離的歹人,千刀萬剮!


    侯府正院,侯夫人雙手合十,心中默念著老天保佑,小公主千萬不能出事!無所謂連累侯府,她是真的不忍心見那樣好的小姑娘折損。一旁的臨江侯許坤,也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在室內來迴踱步,反複思考這件突如其來的變故,試圖從不多的信息中,推敲出有用的線索,將功補過,盡快把國師大人的心尖子完好無缺地找迴來。


    夫妻二人兩廂無言,心裏在為同一個小姑娘焦急著,這時小廝進來稟報,攬月軒的公子,迴府了。


    許坤忙不迭地起身,撩起袍擺,大步向攬月軒趕去,稟報的小廝哪裏見過自家侯爺如此慌張,稍一愣神,也小跑兒著跟上,生怕關鍵時刻掉鏈子受責罰。


    主仆倆一路好似狗攆,塵土飛揚地進了攬月軒大門,許坤進屋便跪:“先生,侯府護衛不利,晚輩甘願受罰!”


    話畢,室內有片刻的沉默,讓本就心焦不已的許坤更加沒底,豆大的汗珠子砸在腳下的地毯上,仿佛都能聽見“啪”的一聲。


    就當許坤把頭伏得更低,要再度開口之際,薑霆之低沉隱忍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我並非那種不辨是非,會無辜遷怒之人,公主被擄,未必不是衝著我來的,罰你作何?起來吧。”


    許坤如蒙大赦,咽了咽唾沫,遲疑著站起身,低頭垂手而立,靜待國師接下來的安排。


    “你在朝堂上可有政敵,私底下,可有仇家?”


    許坤苦思冥想一番,如實答道:“曾經有過,年輕氣盛時仇家不少,如今……晚輩想不到那時的舊故如今誰還有這般手筆,陛下登基以來晚輩早已收斂,自認為不曾得罪過誰。”


    這樣,那便是衝著他這個國師來的了,薑霆之不由得想到在北地時,葉潛投毒一事。從他把甜甜帶迴彤圖台的那一刻起,小姑娘早已被迫卷入權力爭鬥的巨大漩渦,前朝後宮,明槍暗箭,多少雙眼睛盯著懵懂天真的小徒兒,都怪他。


    對了!帶她迴彤圖台,想到那一日的情景,薑霆之猛地一抬頭,靈光乍現。他怎麽竟忘了,甜甜身上帶著他贈的法寶,那枚墨玉儲物戒指!


    即使徒兒單方麵拒絕和他的靈氣產生聯係,他或許可以感應那枚戒指的方位,法寶靈器,這世間絕不會有一摸一樣的氣息!也怪他,關心則亂,竟才想到這個辦法。


    想通這一點的薑霆之,片刻都不想耽誤,拍案而起,順手取出一瓶靈氣丹,盡數灌進喉嚨,而後飛身而出,隻瞬間,便消失在橘色的斜陽中,留許坤呆愣地立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侯爺,咱……跟不跟?” 貼身小廝顫顫巍巍地詢問,心道難怪自家侯爺對那公子如此尊敬,人家可不簡單,自己這兒眼睜睜地看著呢,一拍桌子就飛走了,是神仙不成?


    許坤半側身看了小廝一眼,無言地責怪他說胡話,跟什麽跟?跟得上嗎?!


    “走吧,先生不需我們去拖後腿,叫人守著這邊,還有大門,有消息盡快迴稟,不論時辰!” 但願先生是想到了什麽好法子,但願公主盡快平安歸來,許坤在心中默念,背手慢慢迴了後院,夫人還在等他去安撫,這迴,她一定嚇壞了。


    這夜的臨江郡,燈火通明,人心惶惶,百姓們心底下把擄走侯府小姐的歹徒罵了又罵,大家都盼著能早些捉拿賊人歸案,還臨江郡太平。


    第二日天蒙蒙亮,嫌犯的畫像紛紛出現在城內的大街小巷,畫像旁還站著一名兵差把守,同時告訴不識字的民眾,提供線索有賞銀。


    果然有人見錢眼開,白銀十兩,就算日日花天酒地,也能花上好一陣子,於是畫像貼出後不久,就有十來個遊手好閑的痞子自稱能提供線索,甚至說看到了匪徒逃跑的方向。


    兵差不敢耽擱,把他們盡數領到了衙門,衙門早在昨天就改成了駐軍,侯府以及周鈞等侍衛們,臨時的總部,有最新進展一律匯總到這裏。


    四麵八方出去尋人的侍衛,連著跑了整宿,天將破曉時分迴的城,很遺憾,沒能找到小公主的下落。駐軍那邊的排查工作也進行了一夜,搜查商鋪,民巷,均一無所獲。


    “大人,這些人要提供線索,屬下把他們帶過來,請大人問話。”


    郝勇捏捏眉心,疲憊地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打量堂下歪歪扭扭站著的一群痞子,心說這幫人就是來白領錢的,那國師大人不在,他們又沒有那等讀心的神仙本事,唉,要讓小人鑽空子了。


    煩躁地揮揮手,郝勇正要吩咐手下帶痞子們去做筆錄,別來煩他,周鈞上前一步,麵容嚴肅地開口問:“你們,從左到右,說說被擄小姐身形相貌,年歲幾何?”


    昨日國師交代過了,若有人冒領賞銀,必罰,周鈞這才在看出駐軍那位郝統領,對於分辨線索真偽束手無策時,親自問話。


    這位官爺看著比堂上坐著那位還要威嚴英武,痞子們聞言先嚇破了三分膽,可此時退縮不就相當於招認了妄圖冒領賞銀?不行,蒙騙官府是大罪,硬著頭皮也得編下去!於是他們接二連三地描述起了被擄的小姐,年紀從三歲說到十三歲,身形外貌各異,沒有一個重樣兒的。


    周鈞越聽臉越黑,積攢了一夜的怒火被這幾人頂到極點,耐著性子又問了句,那個說“五六歲年紀,一等的好相貌”的痞子:“你,當時可看到小姐頭上戴著紅寶石發釵?”


    那人忙不迭地答是,生怕答應得晚,到手的賞銀飛了,看來今天該他發財,年紀外貌應該是被他猜中了。


    看到那人腰彎得跟個蝦米似的,點頭如小雞食米,臉上笑得開了花兒,周鈞頓時火冒三丈,小殿下她從不佩戴珠寶首飾,什麽紅寶石發釵,根本就是他試探那人編出來的!


    “來人!都給我帶下去,各打三十板子!欺瞞府衙,收監另判。還有,帶出去,當街行刑,讓百姓們看看,冒領賞銀的下場!” 周鈞說完,自有一眾兵差押痞子們出去打板子,不多時便能聽到府衙大門口,鬼哭狼嚎的叫聲,此起彼伏,持續了許久。


    一旁目睹全程的郝勇,不由得在心裏給國師手下的侍衛叫好,果敢冷靜,此人絕非等閑,如此出色的侍衛,他們的主子更加令人不敢輕視。


    正這麽想著,便有一俊朗公子,白衣勝雪,眉目如畫,踏著不遠處行刑犯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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