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柬怎麽在這兒,同為京城勳貴子弟,譚鴻和王柬年齡相仿,自小相識,還沒少一起打架惹事。譚鴻心道,按國師大人的地位和脾氣,確實不該出門迎接,公主她,大概也跟著她師父,在裏邊等著吧?勒韁下馬,譚鴻和門前王家兩兄弟拱手問安,大梁的規矩,身著鎧甲的將士無需行跪禮,更何況譚鴻身後就是聖駕,天子近臣,就如同聖上的門麵。


    之前一路在大街上,順賢帝不好拋頭露麵,如今進了街巷,這整條街隻大皇子府一座宅院,順賢帝實在按捺不下激動的心情,不顧天子威儀,撩開車簾,探頭向外看。待看清不遠處真的是自家大兒子,完好無損,在門口迎接他,順賢帝熱淚盈眶,還不等車輦停穩,一提衣擺就跳了下來,差點兒沒把腳崴了,看得一眾太監侍衛心驚肉跳。


    “玔兒,真是朕的玔兒!快進去,快,大病初愈怎麽能在門口停留?奴才們也不勸著些?!” 順賢帝拉著大兒子的胳膊,激動地上看下看,高興之情溢於言表,直接忽略了同樣等候在一旁的王柬,也同樣顧不上處置大皇子府“不知規勸主子”的下人們。


    “父皇!是兒臣不孝,讓您擔心了。” 王玔反扶住順賢帝的手,言辭懇切地說道。


    禁軍守在府邸四周,皇帝一行往裏走,每進一道門少幾個侍衛,到了宅院最中心,大皇子的居所,便隻剩順賢帝,王氏兩堂兄弟,還有一個貼身護衛聖上的譚鴻。


    都到這兒了,怎麽還不見公主的身影?譚將軍有點慌,忍不住東張西望了起來,落在順賢帝眼裏,則是一副盡職盡責警戒的樣子,暗道不愧是自己信任的少年英雄,時時刻刻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


    順賢帝上前一步,踮腳伸手拍拍譚鴻的肩膀,對他說:“不必如此緊張,這府裏,朕放心。”


    譚鴻這才收迴探究的目光,低頭拱手稱是。待順賢帝與王玔王柬進了屋,譚鴻還立在門口沒有走。


    進門之後,剛才在門口被皇上忽略的王柬,又認認真真行了跪禮,給順賢帝請安。順賢帝大笑著說“自家人,無需多禮”,可王柬心知,到底君臣有別。今日大皇子大病痊愈,順賢帝心情好,把他當做尋常的自家小輩兒,萬一他自己也如此認為,恐會亂了尊卑規矩,給自家王府惹禍上身。


    “多謝陛下,但禮法不可廢,這也是從小祖父的教導。” 王柬垂首斂目,恭敬答道。


    “好,皇叔親自教養出來的世孫,沒給他老人家丟臉啊。對了,朕記得前不久你領了差事出京,是這一兩天迴來的?” 大皇子進內室由順賢帝帶來的禦醫檢查,屏風外的陛下心不在焉和王柬閑談,但眼睛一直看著屏風方向,等待禦醫確認大兒子腿疾痊愈。


    “是,今晨迴來的。侄兒辦差途徑臨江郡,代替家祖母探望其胞弟臨江侯,適逢清平公主殿下與國師在此地停留,公主殿下心係兄長,特意托侄兒送藥進京,給大殿下治傷。” 王柬把事情的經過和盤托出,半點不居功,如實說明,他隻是個跑腿的,藥來自國師大人,而且是看在了清平公主的麵子上才賜下來。


    此話一出,屋裏屋外有兩個人同時抬頭,並且連神情動作都如出一轍。一是順賢帝,聽聞又是去年白撿的金疙瘩五公主,出手解他心頭大患,既驚喜又欣慰,感歎上天厚愛,賜給他這樣一個福星女兒。


    另一個則是門外站崗的譚鴻,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又何況皇子府內安靜,因此王柬與順賢帝的對話一字不落,全都被譚鴻聽到了。


    她竟還在北邊?!當初約好的,她隻是沿途遊覽一番,緩緩迴京,但這也慢得過頭兒了吧!譚鴻握拳凝眉,心中有了考量。


    傍晚時分,聖駕迴鑾。議事大殿中的朝臣們誰也沒敢走,一是君王沒說散場,他們就算不吃不喝也得等。二是他們也想盡快得到消息,大皇子是不是真的把腿治好了。


    待看清滿麵春風走進大殿的陛下,朝臣們心中便有了答案,左右互相對了個眼色,而後默契地齊齊跪拜,口唿“天助大梁,陛下福澤庇佑,恭賀大殿下”等奉承之詞。


    順賢帝笑嗬嗬地受拜,眼看天色不早了,隨口囑咐幾句朝堂之事,便讓眾人退下,隻是有一個人卻沒走。


    “譚將軍,還有什麽事嗎?” 順賢帝摸著下巴上的小胡子,和顏悅色地看著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小將軍。


    譚鴻把身前的甲胄撥到一側,單膝跪地,拱手低頭說道:“迴稟陛下,末將懇請,卸任禁軍統領一職。”


    “哦?為何?可是軍中事情多,不好脫身?不如譚將軍推舉幾個得力的手下,朕封他們做副將。” 順賢帝不解,出言挽留。


    “多謝陛下厚愛,末將有今日,多虧陛下栽培。隻是禁軍的職責,須得常駐京城,如此,便不能為陛下開疆拓土,掃平四方。北地戰事已止,百廢待興,聽聞北方諸郡有山匪流竄,欺民作亂,末將自請前去清除匪患,為陛下分憂。” 譚鴻低眉順眼說出這一番話,不卑不亢有條有理,任誰也要誇一句,世家貴子,文韜武略,人中龍鳳。


    抬眼打量著順賢帝的神色,譚鴻又繼續道:“陛下,如今大皇子殿下康複,末將不該越俎代庖,殿下之前一直是協理兵部,後身體不便才放下,現在接手禁軍,名正言順。陛下明鑒。”


    譚鴻這話說得放肆,小心眼兒如順賢帝,居然沒有介意他僭越,不僅僅因為譚鴻得寵,更主要的是順賢帝今天格外高興,譚鴻也是看中了這一時機,才為著自己的私心,爭取一把。


    想到自己那慣愛騎馬弄槍的大兒子,順賢帝認真思量著譚鴻的話,深覺有理。禁軍是天子近臣,交給大皇子,自己安心,而且禁軍常駐京師,不用擔心兒子真的外出征戰會受傷,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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