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勞斯萊斯boat tail勻速行駛在寧城開往港城的高速公路上。


    駕駛位上的男人坐姿挺直,攏在方向盤的修長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他透過車內後視鏡麵無表情地瞥了後座椅一眼。


    “你瞅我幹啥?開車就好好開車。”淩正擎瞪著孫子的後腦勺,語氣有點憋屈。


    “你名下那麽多架直升飛機,我們隨便搭一架直接飛過去不是更方便,我老了老了,還舟車勞頓的,真是難為了我這把老骨頭……”


    “等下你就知道了。”淩玦不疾不徐地開口。


    “……”


    黎薇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手裏拿著一包薯片,正一片一片地往自己嘴裏送。


    她轉過身,將手裏那包薯片遞了上去,“爺爺,吃薯片嗎?你是不是一個人坐在後邊很無聊,要不然等到下個服務站,我下車陪你坐在後麵?”


    她的聲音極其乖軟,淩正擎很受用,又在心裏誇了一頓孫媳婦的孝順體貼。


    他想伸手去夠那包薯片,卻又在車內後視鏡裏撞上了淩玦帶著警示意味的目光。


    淩老爺子知道,他這個孫子特別寶貝他的愛車,再加上他本身就有很嚴重的潔癖症,所以從來不允許別人在他車裏吃東西。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剛才在沁園裏,家裏的司機要送他到港城,他不願意,非要和孫子孫媳婦共乘一輛車前往。


    “爺爺?”黎薇薇輕聲叫喚淩老爺子,把手裏的薯條往他那邊推前了幾分。


    “呃……爺爺不喜歡吃這些零食。”


    淩正擎尷尬地擺了擺手,他可不想半途被孫子攆下車。


    “好吧……”黎薇薇把薯條拿了迴來,又端端正正坐好。


    “後邊有純淨水。”


    淩玦心無旁騖地開著車,淡淡地又提醒了一次淩老爺子。


    從上車到現在,這是他第三次說這句話了。


    淩正擎又拿了一瓶純淨水,擰開瓶蓋,準備喝。


    心裏想著,大孫子好像也沒那麽雙標,起碼,他願意讓自己在他的車裏喝水。


    他大口喝了三分之一的瓶裝水,突然就有了尿意。


    “阿玦,爺爺想上廁所,你趕緊找個地方停下……”


    他的神色有些窘迫,心裏開始後悔喝那麽多的水。


    boat tail的導航功能沒開,所以黎薇薇隻能拿自己的手機去查離得最近的服務區。


    “淩玦,再開兩公裏有個服務站,我們先停下,讓爺爺去個洗手間。”


    “好。”


    淩玦迴答得很幹脆,隻是,言語裏好像有一絲什麽陰謀得逞後的愜意,他們沒人注意到。


    三分鍾後,一輛熠熠奢華的勞斯萊斯豪車在寧港二站的服務區停下。


    淩老爺子踟躕著下了車,站在車窗外對著車裏的人問道:“你們誰能陪我去?”


    他慎重琢磨了一番,覺得還是得有人陪著一起去會比較妥當,誰知道會不會自己一下車,他這個大孫子就直接拋下他不管。


    “那……爺爺,我陪你去,我就在門口等你?”


    黎薇薇放下那包薯片,拍了拍手裏的薯片碎渣,自告奮勇。


    “哪那麽多事。”淩玦說話的語氣又冷了下來。


    淩正擎:“……”


    黎薇薇不悅地瞪了一眼駕駛座上的男人。


    對長輩怎麽能這麽沒有耐性?這臭脾氣,不知道是隨了誰。


    她拉開車門,準備下車去攙扶淩老爺子,但是被一隻幹燥而有力的大手鉗製住手腕。


    “老老實實在這裏等著,哪兒也不準去。”


    他的語氣很不友好,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淩玦說完這一句,便也跟著下了車。


    黎薇薇看著車窗外的兩個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前邊便利店的拐角處。


    五分鍾後。


    再次出現在黎薇薇麵前的,隻有淩玦一人,他徑直上了車,什麽話也沒說,鎖車窗,踩油門,打方向盤,動作一氣嗬成,掉了個頭繼續往港城的方向開去。


    “爺爺呢?”黎薇薇在他上車的時候就問了,“怎麽隻有你一個人迴來?”


    淩玦還是那副淡然冷靜的樣子。


    “爺爺說,你在車裏吃這些垃圾食品,味道嗆得他受不了,不和我們一起走。”


    “哦……”


    黎薇薇想到剛才自己給淩老爺子遞薯片,他沒接,便信了他的說辭。


    “那爺爺不和我們走,他自己怎麽去啊?”


    她把吃到一半的那包薯片扔進了腳底下的黑色塑料袋裏,開始自我反省。


    淩玦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我們剛才出發的時候,沁園的車就一直在後邊跟著。”


    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另外一隻手覆在了黎薇薇的膝蓋處肆意揉捏。


    “剛出門不是還嫌我開車慢?坐穩了,哥哥讓你知道,什麽時間,什麽地點,你想要有多快就有多快。”


    “……”


    他冷不丁冒出這一句話,猛踩油門,然後勞斯萊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向前方衝去。


    風馳電掣,把原本齊驅並駕的行車遠遠甩在後邊。


    淩老爺子這邊,解決完生理需要,剛出了洗手間,就發現原本應該等在門口的孫子早就沒了人影,心裏暗忖,不好!


    他一急起來,健步如飛,拐杖都被扔在了一旁。


    果然,剛才的車位上,哪裏還有那輛黑色勞斯萊斯的影子?


    “不肖子孫!”


    他下意識地想用拐杖去敲地麵的花崗岩,可是手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有,才想起那支剛買的拐杖被他扔在了洗手間門口。


    “老爺子,少爺吩咐我們在這裏等您出來,送您過去港城。”


    沁園的李師傅看到淩正擎,趕緊笑臉迎了上去,禮貌頷首。


    他是平日裏淩老爺子禦用的司機,後邊還跟著七個司機,都是養在沁園裏的。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淩正擎的視線越過他們,看到了不遠處整整齊齊停放著八輛紅旗轎車,它們平時都是停放在沁園的車庫裏的。


    “我們一直都跟在少爺的車後麵。”李師傅忍住笑意,“少爺說,這八輛轎車,您看您喜歡哪一輛,您就坐哪一輛。”


    “……”


    臭小子!


    從一出門就沒打算帶他。


    怪不得剛才問他怎麽不坐直升機,他說等下你就知道了。


    當然不能坐直升機啦!總不能半空中把他推下去吧?


    還不斷慫恿他喝水,就是留著這一手!


    “不肖子孫!”淩正擎再次叫罵了一句,“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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