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得按我的規矩來(12)


    “獨立碗,一個小比賽罷了,別說是在南部,就連在路易斯安納都排不上號,你準備賣多少?”


    新奧爾良當地的一家咖啡館內,一個中年男人手裏端著一杯加了冰塊的意式濃縮咖啡,四份濃縮,不加水,以至於咖啡本身已經顯得發黑。


    極為苦澀的口感混合著極致的冰冷,瞬間讓中年人被刺激的腦仁疼,也讓他變得清醒許多。每次談生意的時候,他都喜歡用這種方法讓自己保持冷靜。


    身為一個俗稱“老黃牛”的票務經紀人,阿什肯納齊對各類南方大型賽事如數家珍,從堪薩斯酋長,到新奧爾良聖徒,再到邁阿密海豚,從德州農機,到奧本,阿拉巴馬,再到佛羅裏達、佛羅裏達州立。哪裏有受關注的比賽,哪裏就有他的觸手。


    在他看來,獨立碗是個不需要施加太多注意力的小比賽,過去是,未來也是,核心問題在於獨立碗沒有很好的簽位,每年隻能邀請sec和big12的中遊球隊,除了大學當地的球迷之外,沒有多少人會關注這個碗賽。尤其是在ncaa對橄欖球的掌控越發不足,碗賽越來越多的今天。


    不過鑒於獨立碗今年有阿拉巴馬大學參與,沒準會引發搶購,他決定試一試。


    “我的心理價位是50塊,如果伊森奧康納能夠打滿全場的話,我可以再加十塊!”鑒於對方大概率是一手渠道,阿什肯納齊相當坦誠的說道。


    “一手渠道”在票務經紀人的思維裏永遠是最為寶貴的資源。


    這些人往往是監守自盜的相關工作人員,要麽是一些關鍵人物的親信,他們不會背負任何經濟風險,但若是事情敗露,這些人輕則失業,重則受到指控。


    “放心,隻用現金,我可以用中間人倒手,或者是在地下停車場交易,你也可以全程不出麵,總而言之,交易絕對安全。”阿什肯納齊接著道。


    幹這一行時間久了,他深切地知道,這些人相比於幾塊錢的蠅頭小利,更重視安全和保密問題。


    “最搶手的內場票中間座次90塊,每累計購買300張內場票,附帶一個vip包廂,以及100張外場票。”電話那頭的年輕人聲音低沉但是堅定,這表明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


    “wtf?”阿什肯納齊低聲驚唿。


    然後將電話挪到另一個耳朵。


    “你是大學畢業了嗎?年輕人。偷拿你父親的票被發現可是要挨揍的。”他抱怨起來。


    這個價碼和附帶的捆綁銷售條件聽起來過於離譜,外加上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年輕,以至於他開始懷疑對方的身份。


    “答應我,少看些好萊塢電影,這不是什麽麵粉交易,叔叔現在要掛掉電話了,再見。”阿什肯納齊準備直接掛斷電話。


    他有足夠的信心這不懂事的年輕人還會將電話打過來。


    一個偷偷拿走父親票的大學生,準備私下倒賣拿賺到的錢買輛新車去泡妞。自以為看了幾部電影,就學著別人做交易?滑頭,但是愚蠢,且欠缺足夠的社會教育。


    他準備狠狠的教育一下這個不懂事的年輕人,順便收取點學費。


    50塊?那可太高了,30塊就足夠,這個白癡小子會讓自己大賺特賺!一想到這阿什肯納齊就顯得心情愉悅。


    卻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沉穩:


    “沒準這是你跟我之間唯一的一次聯係機會,等電話掛斷之後,你再也聯係不到我,不管你用什麽方式,動員多少人,你都找不到我。所以你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競爭對手吃肉,自己卻隻能瞪眼看著。你的票務經紀人生涯至此會迎來轉折,開始走下坡路,也許若幹年後你會開始後悔,為什麽當初為什麽不跟我好好聊聊,也會疑惑,為什麽我會第一時間選擇聯係你。”


    “我現在就能告訴你答案,僅僅因為你那該死的金屬名片還挺別致,這就是唯一的原因。在我眼中,你跟其他的票務經紀人沒有任何區別,一位搬運工罷了,僅此而已,想想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搬運工?”


    阿什肯納齊的身體“凝固”了十幾秒。


    “你知道我一年有多少銷售額嗎?臭小子。”他迴擊道,隻是語氣已經變得不再那麽自信。


    輸了。


    阿什肯納齊這一刻已經明白自己輸了。


    年輕人的話語,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將他身上的偽裝撕扯下來。


    說起來是“票務經紀人”,說難聽點,就是個二道販子罷了,幹這一行最關鍵的是什麽?


    是關係。


    要是放在十年之前自己還年輕的時候,阿什肯納齊一定會在電話這頭怒罵這個氣焰囂張的年輕人,但十年後的今天,他不敢。


    他不敢賭,哪怕對方隻有0.1%的可能像他親口說的這般——有大量的球票,他也不敢賭。


    這無關於麵子,而是一個精明商人關於風險的核算。


    “年輕人,我隻是覺得這個價格有些過於昂貴了,我可以再加五塊,算是第一次合作給你的見麵禮。我可以保證這是市場的最高價。”他陪笑道。


    “市場價格,你說的可不算。”


    “可是……”


    “想想阿拉巴馬為什麽會這麽快發聲明?”電話那頭的年輕人突然道。


    這一點同樣讓阿什肯納齊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對勁,但這一切來得太快,以至於他還沒能來得及詳細思考……


    “igetit!”阿什肯納齊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同時對電話那頭年輕人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測……


    “你該不會是……這不可能!!”阿什肯納齊下意識的喊出聲,驚擾到旁邊正在閑聊的兩個姑娘,他被瞪了兩眼。


    “阿拉巴馬的對手會非常強力,這是比玫瑰碗更激動人心的比賽。幾天後隨著更多消息披露,他完全對得起90塊的價格,甚至會價格還會持續走高。”


    “從今天開始,每晚淩晨十二點時,內場看台的票價都會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加兩塊。其他區域的票價也同樣會提高。機會總是留給勇敢者,你想多賺錢,就得提前下定決心。”電話那頭的年輕人又提出了新的條件。


    “這些規矩……沒有先例。”阿什肯納齊嘴巴微張,低聲道。


    “那是因為我沒參與其中,以後南方的票務經紀係統得按我的規矩來,你今天要多少?”


    (


    “我……”阿什肯納齊報出了一個數字。


    “很好,明天就交易。”年輕人道,聽起來還算滿意。


    ·


    掛斷電話,阿什肯納齊立刻離開咖啡館,驅車來到一處新奧爾良當地衰敗的社區,在一棟破爛不堪的建築前停下,然後掏出手機。


    “我給你一分鍾的時間從hooker(隻因)的身上爬起來,穿上衣服和鞋子,什裏夫波特有一票大生意……”


    沒過一會,帶有石棉瓦破敗民房的鐵門打開,一個身穿著牛仔夾克的年輕人從裏麵走出。


    送他出來是個看起來有五十歲的屁大如鬥豐腴婦女,香腸一樣厚實的嘴唇塗抹成梅紅色,臉上的褶子裏藏汙納垢般的夾雜著粉底,將年輕人胸膛位置蹭的一片白。


    坐在駕駛位置的阿什肯納齊看著年輕人離開之前還和這位醜陋的肥婆親昵的道別。


    “我要去出差了,honey。”年輕人擺擺手。


    “我等你迴來,達令!”肥婆發出一個油膩且鹹濕的飛吻。


    即便不是第一次看見這一幕,阿什肯納齊仍舊低聲道了句:holyshit!


    年輕人並沒有直接打開車門,而是撐著車頂從窗戶的位置直接跳了進來,這麽一看他的身手還不錯。


    “舅舅,每個男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維納斯,她就是我的維納斯。”阿什肯納齊的外甥二十歲出頭,人也長得不賴,隻是在審美方麵,和正常人完全不同。


    “shutup!(閉嘴)在我還沒有把午飯吐出來之前!”阿什肯納齊製止了外甥的話語。


    “什裏夫波特有什麽比賽?我還以為年底要去奧蘭多。”外甥對舅舅提到的目的地表示疑惑。


    “是獨立碗,今年的獨立碗有所不同,我買了將近六千張門票,這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阿什肯納齊說出實情,這麽重要的交易,自然得讓自己的外甥兼助手親自完成。


    “what?你瘋了?!”外甥瞪大雙眼,張大嘴巴。


    “這會是我們翻身的好機會,我們能從這次比賽中賺一大筆錢。到時候就能從這個已經徹底衰敗的社區搬出去,你也能上大學。”阿什肯納齊眼神中透露著堅毅。


    與那昂貴名片中所展現的不同,阿什肯納齊如今可稱不上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隻是個蹉跎大半生的老男人罷了……


    “舅舅,你肯定是被騙了!”外甥叫嚷起來。


    “也許被騙,也許沒有。那個人……有些不同。”阿什肯納齊眉頭微皺。


    “fbi還在找你嗎?”外甥突然低聲道。


    “閉嘴,我說過別再提這件事。”阿什肯納齊壓低聲音。


    “舅舅,抱歉,我當時沒想扣動扳機。”外甥再一次表達了歉意。


    “你沒做錯任何事。已經過去了小子,別再提這些,我們已經洗清了嫌疑。”阿什肯納齊連聲道。


    兩人在當天淩晨趕到了什裏夫波特,住進了一家汽車旅館。


    第二天一早,阿什肯納齊去銀行取了錢,用廢舊報紙將錢包好,然後遞給了外甥。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放機靈點,關於對方的身份別多問,知道太多對咱們沒好處。交易地點還是老地方,沃爾瑪的停車場。”臨走之時,阿什肯納齊告誡道。


    “舅舅,為了以防萬一……後備廂裏有一台便攜相機,到時候可以將他的麵容拍下來。以免他耍我們。”外甥提醒道。


    “千萬別想著做這些,如果你不想被丟進紅河裏的話。”阿什肯納齊盯著外甥。


    迴想昨天與那家夥的交流,這年輕人顯然不是善茬。


    待外甥離開後,阿什肯納齊坐在床頭,低聲祈禱。


    但願這次交易不會出岔子……


    大約一個小時後,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阿什肯納齊立刻抬頭,立即去開門。


    迎麵卻是個極為高大的身影,他“拎”著自己的外甥,直接走了進來。


    阿什肯納齊看到自己的外甥眼圈發紫,嘴角有血痕,表情顯得痛苦,估計牙被打掉了一顆。


    “不!不不不!”阿什肯納齊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們不能見麵,這不合規矩!”阿什肯納齊尖叫道。


    “我說過,以後得按我的規矩來。”進屋的伊森鬆開了阿什肯納齊的外甥。


    來之前,他已經盤問過阿什肯納齊的詳細情況,甚至還有點意外收獲。


    “舅舅,我們被騙了,他真的是fbi。”外甥捂著嘴巴,痛哭流涕,估計剛才沒少吃苦頭。


    “閉嘴。”阿什肯納齊如墜冰窟。


    “你到底想幹什麽?橄欖球明星!”他看著伊森,喘息著說道。


    “我需要一個可以完全掌控的搬運工,我覺得你沒準挺合適,兇手的舅舅。”伊森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需要我帶plc去你們挖坑的地點嗎?”


    “shit!”阿什肯納齊咬牙切齒地看著伊森。


    “我們退出,錢你拿走,票我們也不要了,就當這一切都沒發生,我從沒見過你。”阿什肯納齊語氣稱得上懇求。


    “噓……”伊森製止了他的話語。


    “你外甥已經全告訴我了,我知道當時的情況。eon,坐下,我們來好好聊聊之後的計劃……”伊森朝他招了招手。


    阿什肯納齊這才意識到伊森到底想幹什麽。


    “跟著你幹?”


    “沒錯。就幹這一票,如果今年順利的話,明年沒準還能接著合作,但是得看你們今年的表現。”


    票務隻是最基本的,之後伊森可沒法在這裏持續投入精力,不如找一個有經驗的業內人士來幫助自己。


    他一開始並未徹底決定將阿什肯納齊當做這個人選,原本是想從他的外甥那裏了解些詳細信息。


    沒想到他的外甥直接掏了槍,伊森自然也不會客氣,於是就知道了這一切。


    考慮到安全風險,和一個“歹徒”家夥合作並不是一個安全的選擇。但考慮到正在從事的事情,沒點說不得的過去伊森還真不會信任對方,畢竟……


    “我是你們唯一的出路。”伊森伸出手。


    阿什肯納齊與外甥對視一眼,接著看向伊森。


    “我們能從這一次比賽賺到多少錢?”


    “足夠你買一套新房子,將你的外甥……送入大學。”伊森答。


    阿什肯納齊猶豫了片刻,最終伸出了手。


    “很好,現在你得告訴我,票務地下銷售網絡的詳細情況,把你所知道的統統告訴我。”伊森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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