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你記憶裏多出來的信息吧?”方獻青柔聲道


    “你,是我摯友,慶於野的孩子,啊,慶大將軍慶於野。”方獻青揚起頭,仿佛在迴憶著什麽。


    “那都是快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方獻青眼神一凝,一股肅殺之氣從這位文官的身上傳出,仿佛此地不是方府,而是連天都被鮮血染紅,四麵楚歌的戰場。


    “我們人族大板塊和大明金烏神國爆發起了衝突,慶於野原本是鎮守奉安東南方無垠曠野的大將軍,在那時候都被調迴至奉安境內聽候命令,隨時出征前線”


    方獻青輕歎一口氣道:“慶大將軍何其威武,將還在繈褓之中的你交與我手,眼裏毫無恐懼,哪怕對手是念神強者都多如螞蟻的大明金烏神國!”


    開啟念觀想者達到破開境,完成二次觀想之後,便可稱唿為念神,或者小神隻。


    “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了!我慶於野從軍征戰十幾年,立下屢屢戰功,本可退居城內過上那不愁吃喝的安穩日子,卻仍久戰不竭於前線。”說到這裏,方獻青語氣驟然激昂!卻又悲從中來,身前仿佛多了一個就算死了仍然矗立於戰場中央的高大偉岸之軀。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斬那幾個神國人,以其血,烹其肉!顯我奉安之威武!報我當年一家人被神國小子滅門之仇!大丈夫終其一生若能圓其少年之誌,死又何懼!”


    “這便是你父親出征前,親口跟我說的話。”不知何時走到大廳中央的方獻青,胸腔劇烈的上下起伏,眼裏滿是淚水,緩緩迴頭,看向已經愣住半晌的慶長雲。


    慶長雲此刻腦海裏正掀起翻天巨浪,因為方獻青口裏描述的那個形象,與他十歲那年發燒昏迷時,腦海裏出現的高大成年男子,完全吻合!


    初次見麵之時,殘破的甲胄,觸目驚心的傷痕從肩膀開到了腰間,臉上的血汙雖已幹結,但仍能清楚辨認出不止一個種族的血液,背上沒入身體大半的斷劍,另一半截牢牢握在手裏,明顯這是用來在最後時刻以命搏命的手段,無一不在宣告著他的無可匹敵。


    雖然這個男子見到慶長雲的第一句話是在問他精心設計的見麵姿勢和妝容帥不帥。


    外界看來,慶長雲發高燒隻是昏迷了一天一夜,但是對他來說,是在一個雲霧繚繞猶如仙人之境的高山之巔上,與這個實力強勁的高大男子,習武十年!而在慶長雲即將醒來之時,那個男子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正是:


    “大丈夫終其一生若能圓其少年之誌,慶之!”


    此時方府大廳內的慶長雲,嘴巴微張,欲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個字來,此等豪雲壯誌,在他心中翻滾不息,久久不止。


    “我們奉安大軍,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痛失好幾名大將軍,最終在五年之後,用鮮血逼得大明金烏神國退軍。”謝懷香接過話悲痛地說道。


    “但我們無力打掃戰場,戰場上的屍體作為休戰協議的一部份讓給了大明金烏神國,後來,大明金烏神國以這一批屍體與巫族那邊達成了交易,換取了巫族幾份無妄陀羅祭祀之源。”謝懷香閉上雙眼,痛苦地說道:


    “巫族的一個部落拿你父親的屍去嚐試新的詛咒,殘忍之極!其中還下了極為惡毒的血脈歸尋死咒,導致你喪失記憶,突發高燒,得虧大禦醫弟子出手才保全你的性命,將你從死亡邊緣撈迴來。”


    “但是你也落得一個無法出門,隻得在陣法內生活七年,溫養元神,此間不得見外人,尤其是我和老方這兩個沒有行氣之人,若是近距離接觸,也會沾染上這等死咒。”


    “誒,前段時間方雅還……”慶長雲愣了一下,因為他想到前幾天那時隔七年的敷衍出門。


    “那是祓除死咒的最後一個環節,在純陽之日帶你出門,再用鬧市之人的陽氣,為你衝煞。”方權微笑著解答他的疑惑,仿佛早就知道這個問題會從慶長雲的嘴巴裏出來似的。


    “方雅她啊,因為那會你的到來,在家裏失了寵,所以啊對你就不怎麽客氣,其實方雅她不討厭你,隻是性子讓她拉不下臉罷了。”謝懷香微微一笑。


    方雅“嘖”了一聲別過頭去。


    “終於啊,我們這一家人可算能成一家人了!”方權熟練地堆起笑臉。


    “長雲哥你剛剛恢複,記憶也是,現在需要靜養,正好剛剛送走了爹的客人,你就快去休息吧。”阿通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


    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慶長雲便起身迴到了房內準備休息,並不準備練拳,因為他對自己觀想後的能力十分好奇,主要也是大腦並不是很清醒。


    “慶哥,晚安!你沒有事真的是太好了!”阿通在下人房前和慶長雲揮手告別,而他在用觀想得來的能力看了一眼阿通之後,住進了方權安排好的新房間。


    來到新的房間內,慶長雲一進門習慣性的躺在了地板中央,開始凝神沉心。


    我這到底是什麽能力?居然沒有什麽說明標注嗎?其他念觀想者沒有一個提出抗議的嗎?這麽好脾氣的啊。


    慶長雲對這個世界擺起一張臭臉,覺得這個世界不如一根木頭完美,雖然這個木頭沒有犯錯的機會。


    不滿歸不滿,當慶長雲再次睜眼的時候,發現窗外持燈的家丁身上圍繞著的是黃色輝光,神色緊張,四處張望,張口欲說些什麽,卻又不敢有什麽舉動。


    “喂!打燈的。”慶長雲趴在窗邊用打探的語氣對家丁喊了一句。


    “就你呢,別看了,過來過來。”


    “誒……誒…大少爺!來了來了少爺。”家丁發現是慶長雲在喊他,臉色一驚向他跑來。


    “少爺恕罪!慶….慶少爺恕罪!”


    “小的站得不牢,沒好好打燈,饒命……饒…”話沒說完,家丁“撲通”一聲跪在窗前,極力克製恐懼,支支吾吾的說:“慶少爺求求你了,不要告訴方權…啊不是!是小少爺,不要告訴他!!”


    原本攥在手裏的燈籠此刻打翻在地上,裏麵用來維持照明陣法的三塊輝石灑落在家丁的身旁,陣法解體,輝石散發的光又重新變得散亂,掉在地上滾動的過程中,散亂的白光打在家丁臉上,忽閃忽滅。


    短暫的沉默過後,慶長雲問他:


    “你那麽害怕幹嘛,我長得很兇嗎?”


    “不兇!不兇!”家丁更慌張了,沒想到慶長雲特意用了詼諧的語氣,反而讓家丁的臉,埋得更低了一些。


    不對勁,雖然我是第一天住進大院內,之前十七年都在那小房子裏,但是他對我的恐懼未免也太深了一點,阿通可從來沒有說過我長得兇啊。


    慶長雲連忙再次凝神看向依舊俯身不起,身體劇烈顫抖的家丁。


    紅色!剛剛看著還是黃色的輝光此刻變為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他是真的對我恐懼到了極點,不對,他恐懼的是這個方家!


    “哈哈,算你實誠,老實交代你自己的問題吧,全說出來,然後跪在這一整夜。”慶長雲若有所思,換了一個口吻說道。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那家丁反而情緒緩和了些,抬起頭說道:


    “小的今天太忙了,沒得空去解手,晚飯太餓了些,豆子湯喝的有點多了,於是剛剛持燈有些憋不住,站得不牢,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你不怕憋不住然後……”


    “不敢!若是在這院內拉出來,那……唔!”家丁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些什麽,拚命的捂住嘴,眼裏又充滿驚恐地望向慶長雲。


    “行了行了,我要睡覺了,你趕緊解完手迴來好好跪著,別打擾我睡覺。”


    “謝謝少爺!!!”經過兩次鬼門關的家丁用力的給慶長雲磕了個頭,同時極力控製發出的聲音,然後轉身連滾帶爬的收拾好地上散落的東西,夾緊雙腿,跑向茅房。


    看著家丁神色正常,慶長雲準備關上窗,再去研究研究自己的觀想,現在摸清楚了幾點,黃色可能是驚慌,著急的情緒,紅色是恐懼不安的情緒,看來不同顏色代表著不同的情緒。


    突然間想到了什麽,慶長雲停下了關窗的動作,再次探頭,凝神去看遠去的家丁,想看看神情緩和之後的正常情緒是什麽顏色,和剛剛看向情緒正常的阿通是不是同樣的綠色。


    白色!


    一股冷意漸漸爬上了慶長雲的背,七月中旬還略微燥熱的溫度下身體卻出了一身冷汗,搭在窗邊的雙手猛得一震,瞳孔開始緩緩放大,一個詭異的猜想開始滋生在的腦海之中。


    他甩了甩頭,打消了這個念頭,隨機想到了什麽一般,再次凝神,這次他把精神力籠罩的對象選擇了視野內所有的家丁,希望看到不同的顏色來打消自己心中那個可怕的想法。


    因為短時間內重複凝神,念頭一動就產生了一股眩暈感,等到心沉神定,得到的結果讓慶長雲如墜冰窖。


    全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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