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九百多年前,有個名叫張史的,已經絕望的老頭。


    在他壽命即將終了時,與一隻瘸腿的流浪狗結成同伴,在這一片山林裏無拘無束度過殘破的一生。


    林史說著看向了身旁的大黃,而大黃也迴應了他的目光。


    “你應該猜到了,張史就是我,流浪狗便是大黃。”


    本來我和大黃應該再過幾個月後,就離開這個世界,但命運就是如此的撲朔迷離,它像一個溫柔的母親,給了孩子最喜歡的糖果,改變了我和大黃今後的人生。


    那是一個秋天,紅似如火的楓葉,輕輕掉落於寧靜的湖水表麵,一道道波紋在水麵蕩漾,我和大黃就坐在湖泊旁,靜靜等待魚兒上鉤……


    林史看著有些幹枯的湖泊開始講述當年的故事。


    林凡認真聽著,突然畫風一轉。


    “……我在這釣魚有半天了,連個魚影兒都沒有見著,大黃你的狗鼻子,平時不是挺靈的,今兒是壞掉了。”張史抱怨地看著大黃。


    “汪汪汪。”大黃通人性的,給張史迴了一個無辜的表情。


    一天快要過去,浮漂都沒有幾次浮動。


    無奈之下,張史準備收杆迴家,卻發現魚竿好像被什麽東西掐住,收不迴來。


    “大魚!一定是大魚。”張史蒼老的聲音中帶有一絲欣喜若狂。


    “大黃還不來幫忙,要是大魚跑了,指定沒你好果子吃。”張史又喜又氣的踹了一腳躺在身旁的大黃。


    大黃打了個哈切,不緊不慢地站起,全身所剩不多的黃褐色毛發,在這一腳下又掉落幾根,讓原本稀疏的毛發再次“錦上添花”,大片無毛的皮膚裸露在外,而這些裸露的表麵上,都是一道或幾道凝結成疤的傷口。


    大黃走到魚竿末尾,專門為它設計的繩索,低頭咬起繩索表現出一副拚盡全力拉扯的樣子。


    在張史與大黃的努力拉扯下,一口棺材浮出,漂浮在湖麵上。


    一人一狗都氣喘籲籲的頹坐在地麵,望著湖麵上的棺材。


    張史失望透頂,舉起一隻蒼老的,滿是褶皺的手,在大黃稍微繁茂的狗頭上一拍而下,“這就是你選擇的好地方?晦氣!”


    大黃低頭“嗷嗚”幾聲,好像在說:這不能怨我,是你自己實力不足,釣不到魚,反倒是怪罪起我來了。


    張史像是聽懂了大黃的意思,又是一個巴掌,這次直接將大黃頭頂一撮毛發打掉。


    大黃露出委屈之色,但再也不敢“嗷嗚”反抗。


    聽到林史講起這段往事,一旁的大黃露出既驕傲又尷尬的神情。


    沒有它的選址也不會有他們現在的今天。


    但,林史講出的往日欺負他的醜事,讓它有些不高興,發出聲音反抗。


    林史聽懂大黃說話的意思,隻是隨便瞥了一眼,嘴裏小聲嘟囔,並沒有理會它,而是繼續迴憶之後的故事:


    不一會,張史惱怒的表情,一下子就轉變為一絲鬼魅的笑容,自言自語道:“這棺材一定是個大戶人家用的,不過這裏的風俗從來沒有水葬。該不會……”


    張史想到了什麽,眼前一亮,連忙起身,敦促大黃與自己一起將湖麵上的棺材拉上岸。


    “快起了,這棺材可是寶貝,要是空的,嘿嘿。”


    忙活好一段時間後,棺材被他們合力拉上岸。


    岸邊,張史仔細端詳的觀察棺材,嘴裏忍不住的流出口水還不停地念叨:“好寶貝,好寶貝。這棺材用的是一顆至少千年老樹的主體樹幹製造而成,能用上這等寶貝的一定是個富貴人家,要是這樣的棺材將來給我用……”


    “棺材沒有釘死,難道真的是個無主之物。”張史發現了棺材的不同之處,雙眼裏閃爍金光,就像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


    為了驗證猜想,張史決定開棺瞧上一瞧。


    他朝四周看去,這裏地處深山,平常有不少動物來此飲水,卻很少有人經過此地。


    見四下無人,張史用出平生最大的力氣,緩慢地將棺材打開一角。


    陽光透過一角照進棺材,張史喘著氣直接將頭伸進棺材內看去。


    一個麵容消瘦,外表慘白的少年安詳地躺在棺材板裏。


    這少年整體的印象平凡普通,並不像是大富大貴裏的人家,反倒是更像一名普通人家的孩子。


    少年雖然外表平凡,但他的壽衣卻一點都不普通。


    張史不知道這件壽衣是什麽材質打造,但一眼,他就能看出壽衣的柔順與細膩以及高貴的品質。


    壽衣整體為紫色,上麵刺繡大量梅花,這些梅花看上去不像是繡的,反而有種直接拿梅花點綴上的感覺,十分真實。


    “那個棺材裏的少年就是你,這也是我五年前,為什麽能認出是你的原因。這件壽衣對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說話間,林史取出了壽衣。


    這件壽衣五年前一直存放在林史空間手鐲中。


    壽衣一經拿出,林凡才發現這件壽衣是多麽的彌足珍貴,同時,對這件壽衣有了一種特殊的親近之感,想要將它再次穿上。


    林凡雙手重新接過壽衣,將壽衣收入自己的空間手鐲裏。


    在收起的一瞬間,一道清脆的哭泣聲在腦海中迸發出來,它來的快,去得也快。林凡聽到這聲音也產生一種想要一起哭泣的想法。


    這聲音到底是誰,為什麽在我接過壽衣時出現,難道是這件壽衣的主人?


    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盤旋在林凡的腦海裏不肯離去。


    林凡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停止關於這些問題的思考。


    好一會,他才從愣住的神態中恢複過來,給師傅示意一個眼神。


    林史繼續迴憶道:


    張史有些失望,在他的思想裏,這棺材不可能是屬於自己的,它已經屬於這位死去的少年。


    若自己強行據為己有,死後葬入其中,一定會遭受這位少年的報複。


    但他不甘心,自己拚上性命,忙前忙後,竟然什麽都沒有得到。


    突然,他看到少年手裏捏著一塊碧綠的玉佩。


    一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浮光一現。


    張史清理了一下嗓子,一本正經道:“小孩,我看你應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娃,突遭疾病不幸去世。在死後,竟然沒有進入自家的祖墳,而是被丟棄在這湖泊之中,無家可歸,屬實淒慘。”


    “不如,我們做一個交易,你將你手裏的陪葬玉佩贈送與我,我給你入土為安,為你建立一個家,不知如何?”


    “三秒內,你要是不搖頭,就算答應了。三……二……一……。時間到,看來你是答應了。”


    說完這些,張史嘴角微微上揚。


    林凡再次愣住了,這次反而是被師傅,這奇葩的騷操作給整愣住了。


    再次迴過神時,發現林史轉過身背對著他。


    應該是師傅對以前自己幹的事,把自己都弄尷尬了。


    張史伸手去拿玉佩,發現推開的棺材板不太勾得到,於是隻好繼續使勁推開棺材板,在到達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距離才停下。


    他拿出玉佩後開始仔細觀察:


    玉佩的正麵雕刻有一條河以及一條魚。


    河流流水湍急,一切之物都在它的影響下,順流而下,除了一條雕刻巨大的魚。


    這魚他認不出,這是什麽魚,但魚眼卻是炯炯有神,像是要拚盡一切,也要逆流而上的神情。魚渾身是傷,但它不在意,也不願意順應天命,想要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


    玉佩的另一麵雕刻著兩個字為:“林”“凡”。


    雖然這兩個字雕刻的是頓挫優美,不過這兩個字,卻有些“狹窄”,它們與正麵栩栩如生的畫作相比,存在巨大反差,像是兩位真假刻畫大師之間的較量。


    玉佩兩側,雕刻著一模一樣,但意義不明的複雜紋路。


    玉佩上方有個孔洞,一條纖細的紅繩穿過。


    “好東西,應該能賣不少錢吧。”張史摸著有些愛不釋手。


    撫摸一陣之後,將玉佩收入衣袋裏,而後對著躺在棺材裏的林凡鞠躬,道:“林凡小友,我會遵照你我之間的約定。”說完將棺材板推迴,蓋上。


    “這就是我名字的來曆嗎?”林凡有些恍然大悟,明白了師傅第一次見到自己就叫出林凡的原因。


    林史點了點頭。


    林凡不知為何突然想抬頭直視太陽,陽光刺痛林凡的雙眼,讓他睜不開,但他內心還是想,想盡一切辦法注視著它。


    過了好一會,林凡才結束注視問道:“師傅,那天的太陽應該十分的耀眼吧,就和今天一樣。”


    林史也抬頭看向天空,一會後,搖了搖頭,“太過久遠了,這些細節記不清了。”


    “玉佩的細節您記得這麽清楚,這種小事就記不清了。”


    “這……”林史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於是將話題轉移,“後來,我就和大黃將你埋在這裏。”


    “棺材呢?”林凡問道,轉念間,他想起五年前好像也問過這個問題。


    “也埋了,我知道你為什麽這樣問。這見事很奇怪:五年前我遇見你時,那天晚上,我便來過這裏,墓地裏的棺材,像是直接消失一般。當初你也說過你是在坑內醒來周圍都是泥土。”林史露出無奈的表情,而後繼續說道,“這是一切的開始,得到你那枚玉佩後。過了一個月,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我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一名尋脈一層的修煉者。”


    林凡瞳孔微縮,有些震驚。


    “是啊,一枚小小的玉佩改變了我的人生。可惜我把握不住機緣。”林史有些羞愧道。


    “在玉佩的幫助下,我和大黃順利的進入修煉者的世界,但這個世界比凡人的世界要殘酷百倍千倍不止。為了長生,你要有資源,但資源絕大部分都被大勢力、大家族掌握,唯有加入他們,為他們做事,你才能獲得資源。如此反複為了資源,殺戮就沒有停止過。”


    “成為修煉者後,我加入了一個宗門,與其他人一樣做著同樣的事情。可惜,好景不長,那個宗門被另一個更大的宗門吞並。我在逃跑過程中,為了擺脫追兵隻好舍棄玉佩,利用玉佩吸引追兵。”


    “最終我成功逃了出來。但也丟掉了玉佩,沒有了玉佩的我,什麽都不是,就是個廢物。在外遊蕩一段時間後,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迴到家鄉,過起了隱居的生活,這一過就是幾百年。”林史摸了摸蒼老的白胡子,感慨萬分。


    “大約在二十多年前,戰爭來到了這片大地,打碎了這裏的寧靜。與此同時,沒有了玉佩的我再一次感受到壽命將近。”


    “這近千年的時光,我早已厭倦。我並不怕死,但每次聽到,那些在這紮根的人們痛苦的呐喊。我還是於心不忍,但又有什麽辦法呢?”


    “我不是救世主,也沒有強大的修為。一番抉擇後,我下定決心,在生命最後一段時間裏幫助他們一次,我每年都會下山,帶迴一兩個資質聰慧的孤兒,傳授功法、秘術、世間生存之道等等,我所知道的一切。能都學到多少就看他們的本事。我就是希望他們的未來可以能生活得更美好些。直到五年前我遇見了你。”


    林史鄭重地看向了林凡。


    “因為那枚玉佩?”林凡現在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一無所知的林凡了。


    這些年師傅和師兄師姐的耳濡目染,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世界的模樣。


    “是的,以我現在的能力來看,我依然看不透那枚玉佩是什麽法寶,但我看出了壽衣,它是一件流逝全部能量的守護類的法寶。這個法寶在沒有流逝能量之前是什麽級別呢?又是多長的時間才能讓法寶能量流逝的一點兒不剩?我不知道,所以單從這點就能看出你的身份不一般。”林史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怎麽迴事?林凡現在腦海中一片混亂。


    從昨天的夢境裏,他知道真實的我應該隻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之人,但師傅的一番話語告訴他,自己又不是這樣的人,而是類似一個修煉者家族中的子嗣。


    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還是這兩個都是假的?


    林凡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是我,我又不是我。


    看來,隻有找迴丟失掉的玉佩,才可能知道過去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模樣。


    林凡對著林史鞠躬道:“師傅……”


    這五年的相處,林史清楚地知道林凡內心的想法,打斷道:“你去一趟一梅城的幼獅酒館,接取一個補脈任務,讓我看看你這幾年的成果。要是完成任務,我便告訴你,玉佩現在可能在哪裏,不然就算知道了,你也是去送死。這也算是對你的考驗。”


    “去吧,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要是放棄任務,就當這一個月是給你散散心。師傅其實希望你記住:以往的就讓他過去吧,生活不能總活在過去,還要向前看。”


    林史說完後又囑咐道:“下山之後,一切要小心。”


    林凡不知道幼獅酒館是什麽,更不知道一梅城在哪裏。


    但,知道補脈任務大概是給補脈境修士準備的任務。


    師傅是存心不讓自己完成任務。


    雖然知道師傅故意選擇這樣的任務,是為了他未來考慮,但他的未來隻能他自己做主。


    他是不會放棄的!


    林凡露出一個堅定的表情,拜別了師傅後便下山離開。


    望著離去的林凡,站在湖岸邊的林史,渾濁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清澈通透,整個人身上的死氣瞬間消散。


    “將消息泄露出去,雛鷹終究是要離開巢穴的。”林史不知道在與誰說話,命令道。


    傳遞完命令,林史變迴原本的樣子。


    “我剛才幹了什麽?”林史忽然感覺自己腰酸腿痛,好像少了什麽。


    他運用體內靈力查看自身情況,發現原本還剩餘十一年的壽命無緣無故地減少了兩年,還剩九年零八個多月。


    怎麽迴事,難道出來一趟加劇了暗傷,導致壽元減少,不應該啊。


    一個不解之謎又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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