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賊趙氏孽種趙武,業已正法,即日起,全城嬰兒全都無罪赦免!’


    宮城門口宣示的昭書,代表著這次籠罩在眾人頭頂的陰雲已經散去,都城絕大多數人都開始了正常的生活,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但對於程嬰夫婦來說,苦難才剛剛開始!


    或許是為了尋找一點心靈上的寄托,程嬰攙扶著失魂落魄的宋香,步履蹣跚的迴到了公孫杵臼的院子裏,在這裏遇到了出使晉國的楚國將軍石言,晚上又遭到了公主派來的宮口侍衛官盤鼓的刺殺,石言被打成重傷,程嬰危急關頭以為必死,將趙孤的真像告訴了石言,托石言在自己死後照顧宋香和趙孤。


    程嬰都做好赴死的準備了,誰知盤鼓卻被程嬰坦蕩赴死的義氣所動,放棄刺殺逃往鄭國去了。


    而石言被程嬰的大仁大義所感動,力邀程嬰帶著妻兒前往楚國避難,程嬰想到在晉國已成過街老鼠,被各方勢力所唾棄,萬一趙孤有所閃失,那自己和公孫杵臼的犧牲都白費了,但趙孤若是長期離開晉國,以後長大的如何興複趙氏。


    對於趙孤來說,在晉國都城長大成人最為有利,兩種思想的權衡下,程嬰左右為難。


    翌日,程嬰還沒做出去留的決定,公主的第二波打擊便接踵而至,這次的危脅讓程嬰痛苦而又窒息。


    國君因將趙氏滅族,斬殺了趙朔及親屬三百餘口而整夜做惡夢,於是招大祭師前來解夢。而大祭師為公主所供養,大祭師奉公方之命告知國君,唯有殺了程嬰,祭祀趙朔方能解此厄難,國君為了自己的安危決定烹了程嬰。


    而屠岸賈以秦兵入侵,主將名韜和程嬰相熟為借口,將在油鍋上吊得頭暈目炫的程嬰救了下來。迴到府中,程嬰心知這樣總是被公主所迫不是辦法,不能每次都指望屠岸賈,於是決定收拾東西,第二天一早就和石言一起前往楚國。


    韓平一大早就在南城門口等著程嬰,遠遠看著一輛馬車駛來,韓平站在路旁等著,程嬰勒住韁繩,下馬上前。


    韓平行了一禮,恭敬的說道:“師父,這幾日都城發生了很多事情,父親將我困在府裏,不得外出。師父遭此大難,徒弟未能幫到半點忙,心裏實感慚愧,望師父恕罪。”


    程嬰看著許久未見的韓平,想到兩人前段時間還在一起研討醫道,沒想到才過幾日,就發生了這麽多事,頓時心裏五味雜陳。


    想到經過趙孤一事自己的命運也已轉變,一旦事泄就會遷連到身邊的人,於是說道:“為師這幾日經過了許多事,現在要攜妻兒前往楚國,以後恐難相見,你我師徒緣份已盡,從此再無關係,師父二字,以後勿須再叫了。”


    韓平一聽,臉色大變,焦急道:“師父,我知道,因為我父親當日帶兵前往趙府,參與屠殺趙氏族人而讓您不滿。可我事先也並不知情,父親朝中之事也從不與我商議,師父就別在責怪我了吧”


    程嬰緩緩搖了搖頭,看著徒弟一臉的著急,心裏即是欣慰又是傷感。知道自己這個徒弟雖然是韓厥的兒子,可平日裏性子散漫,從來心無旁鶩,一心隻是瀆書和跟著自己學習醫術。在醫道上下的功夫和精力,自己都看在眼裏,自然不會因為韓厥的事情遷怒於他。


    在一起相處了幾個月,說來慚愧,自己身為醫匠卻不務正業,整天為了趙朔大人和公孫杵臼的事情,常常奔波於趙府和屠岸府之間,而自己這個弟子卻連兩人的事情都從不在意,隻是沉迷醫道,自己也是極為喜愛這個心思純良的弟子,想將韓平陪養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隻是程嬰想到自己未來要做的事情,還是硬下了心腸,說道:“和韓將軍的事情無關,隻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我之間,以後不必以師徒相稱。但若是有機會,你要願意還可向我請教醫道,隻需稱我一聲先生即可。”


    韓平正要在說,隻聽程嬰一臉的決然說道:“韓公子,程嬰此去楚國路程遙遠,就此別過,程嬰要趕路了,就不與公子緒話了。”


    說完轉身不給韓平再說話的機會,就準備上馬車離去。


    就在這時,忽然從城門口駛來一隊車馬,當前一輛華貴的馬車,急急前來,停在了兩人附近。從車上下來一個身穿長袍,麵容威嚴的中年男子,程嬰見狀忙行一禮說道:“程嬰遠行,何勞屠岸大人相送,真讓程嬰惶恐之至。”


    原來來人正是當朝司寇屠岸賈。


    屠岸賈走向前來,托起了程嬰說道:“偌大的晉國竟然留不住先生,真是令人遺憾啊!”


    “程嬰在晉國已然朝不保夕,隻能前往楚國。”程嬰一臉的難色說道


    屠岸賈臉上露出坦誠之色:“若先生願意留下,我願保先生安然無憂。”


    程嬰推辭一番,屠岸賈見程嬰去意已決,歎息一聲。


    韓平在旁邊看見兩人談話,不知為何,看見屠岸賈,自己的心情勿然就好了不少。見兩人喧談告一段落。韓平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問侯道:“韓起見過屠岸叔父,一段時間未見,叔父近來可好?”


    韓平的親切問侯,一下將兩人之間沉重的氣氛打破了,兩人‘刷’的一下扭頭看向韓平,屠岸賈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韓平,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好一會才想到自己曾經和韓起有過一次交流,並且自己要求以叔侄相稱,頓時有點尷尬。


    “原來是賢侄,賢侄怎麽會在這裏?”屠岸賈疑惑的問道:


    韓平臉上略略浮現一絲淡淡的微笑道:“叔父有所不知,小侄隨公孫杵臼學劍,常常前往他的居所。在那裏結識了程先生,程生先醫術精堪,妙手仁心。先生見我天資絕佳,萬中難求,於是收我為徒,教我醫術。我也誠心和先生學醫,想著以後或能懸壺濟世治病救人。”


    說到這裏將頭抬起傲然的說道,屠岸賈頓時覺得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而程嬰也察覺到,此時韓平有些和往日不同的氣質,略微詫異的看了看韓平,但沒有說話。


    隻見韓平接著話峰一轉,話氣沉重了下來,說道:“隻是不幸的是,因家父當日前往趙府之事,程先生心懷芥蒂,已將小侄開革門牆,小侄正在這裏與程師送行,叔父就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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