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在這裏見到靈兒姑娘。”


    燭洺赫歪頭對著單靈靈笑,他今日將頭發紮在後腦,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衣,樣式比較古樸,卻意外的適合他。


    “我可以坐這裏嗎?”


    “……可以……”單靈靈被突然出現在身旁的燭洺赫震驚得不知道說什麽,半晌才想起一直讓他站在那不太好,於是趕緊招手邀請他落座。


    燭洺赫脫掉外套,坐進單靈靈對麵的位子裏,那無數次出現在單靈靈夢中的深邃雙眼看向她:“靈兒姑娘今日沒去上學?”


    “沒有。”單靈靈突然覺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哪,她死死的盯著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我逃學了。”


    “也好,天天坐在一個地方,倒是很枯燥,是時候可以出去走走。”燭洺赫靠在椅背上,火車上座位比較狹窄,他的大長腿無處可放,隻能穿過桌子下麵的橫梁,抵到單靈靈腳邊。


    兩人腳踝相觸,單靈靈渾身一個激靈,趕緊收迴本還隨意搭著的雙腳。


    她不敢看他。


    麵前的男人一定不知道自己這小一個月來,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再見到他一麵嗎?不,不能讓他知道,也不能讓他看出來自己的小心思。


    有點丟人。


    單靈靈突然想起一件事,剛剛自己一路狂奔,滿心都是怎麽逃跑,根本沒在意自己的形象問題,而且她完全沒料到會在火車上遇見燭洺赫……


    現在自己的樣子,應該是很狼狽的。


    借著火車玻璃,單靈靈偷偷摸摸的順了順自己的頭發,可是沒什麽用,她習慣性編了長辮子的頭發此時攪在一起,額頭上的一縷縷發絲還被汗水黏在臉上。


    真是……醜死了!


    單靈靈滿心懊惱,自己幻想過如何和燭洺赫重逢,為了見他,自己每天都會刻意打扮一下,卻沒想到,會在自己最醜的時候見到他。


    搞得單靈靈都不敢和他對視了。


    “怎麽了?”燭洺赫卻是好奇的看著她那陰晴不定的表情,最後目光落在她攪著頭發的手指上,有些恍然的輕笑一聲,“靈兒這是準備去哪裏?”


    “迴家。”單靈靈悶悶的答了一句。


    “家?”燭洺赫愣了愣,“前些日子送你迴的……”


    “那不是我家。”單靈靈搖了搖頭,“我上次和你說過的,那是我叔叔家,我隻是在他家暫住而已。”


    “今日逃課迴家嗎?”燭洺赫看著她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


    “嗯……”單靈靈咬了咬嘴唇,猶豫著要不要說叔叔讓她去相親的事情。


    “在我麵前,你但說無妨。”燭洺赫看出來了她的猶豫,前傾身子,將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輕聲安撫著她。


    手背觸到他冰涼的掌心,單靈靈條件反射的想要抽迴手,可是燭洺赫觸之即放,隻給她留下了一縷熟悉的溫度。


    “我叔叔讓我去相親,我不樂意,離家出走了。”


    心裏湧上點點失落,單靈靈不著痕跡的握了握拳,壓下那種讓她有些難過的感覺,終於是抬起眼,和燭洺赫對視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單靈靈看見……燭洺赫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相親?”隔了好一會,燭洺赫皺起眉頭,“和什麽人相親?”


    “警察局長的侄子。”單靈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給燭洺赫說這些,可是,話一出口就收不住了,“叔叔想傍上那局長的關係,想讓我嫁進他家……”


    “噢?”燭洺赫肩膀肉眼可見的僵硬了起來,他撐著桌子,認真的看著單靈靈,“你不願意?”


    “肯定不願意啊!”單靈靈鼻子有些酸,“且不說那個什麽侄子,是個喜歡逛窯子和打女人的人渣。”


    “我心裏已經有喜歡的人……”


    燭洺赫渾身一震,他拚命的控製著自己的動作:“你喜歡的人……?”


    “……”單靈靈住了嘴,喜歡的人就坐在對麵,怎麽說得出口?


    “靈兒?”燭洺赫又試探著問了一句,可是單靈靈已經移開目光,再次看向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色。


    她對自己心裏的小秘密,緘口不言。


    悄悄歎了口氣,燭洺赫放棄了盤問她,而是伸出手,輕輕地幫她將一縷落下來的發絲挽到耳後,單靈靈往後麵躲了躲。


    不能這樣,他要繼續這樣的話,我可能……


    “燭洺赫,你不要……”


    單靈靈話還沒說完,燭洺赫就打斷了她:“正巧,我也要去那個城市,既然我們遇見了,還希望靈兒姑娘和我做個伴。”


    “不然,一個人倒是挺孤單的。”燭洺赫根本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既然靈兒是在那裏長大,想必對當地很熟悉,我剛好缺個向導。”


    “作為交換,靈兒你想去哪裏,我陪你去,如何?”


    如何?單靈靈不知道說啥,她的內心在歡唿著,雀躍著,心跳從來沒有這麽快過,可是,她卻保持麵色不變,隻是點了點頭,迴了一個字。


    “好。”


    或許今天坐上這輛火車,是老天給她最大的恩賜。


    ——————————


    夜深了,單靈靈站在自己家的房子前,看著裏麵亮著的燈,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比外麵的寒風還要冷。


    父母的房子已經被叔叔賣掉了啊,單靈靈心想著,叔叔從沒和自己說這件事情,而是打著監護人的名義,已經私自處理掉了她父母所有的資產。


    滾燙的眼淚從臉頰上滑下,單靈靈都不想抬手去擦掉,她覺得自己渾身沒了力氣,渾渾噩噩的。


    這是她長大的地方,是她曾經的家。


    她的家,真的沒了。


    肩頭一沉,燭洺赫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頭,幫她攏好衣服,不讓她著涼,然後,他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半晌,最後隻是默默地拉起她的手。


    “……去哪?”


    單靈靈鼻子很堵,她說出的話甕聲甕氣的,雖然問出了口,但是腦子裏卻一團亂麻,燭洺赫迴頭看了她一眼,沉沉的迴了一句。


    “太晚了,我們去找個住的地方吧。”


    他拉著她,沉默著在雪地裏緩緩前行,帶著她離開那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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