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同樣以徐達、常遇春為首的西征大軍開赴山西。一路攻城掠地,整整三個月也已過去,也未見太原的王保保有何異動。


    在此手握大軍的王保保在三個月裏任憑敵軍猛攻猛打,就是不還手,這有違常理吧。他到底想幹什麽呢?


    不過,謎底很快就被揭開。十一月,王保保奉北元詔令,統率山西、甘肅及周邊地區共十多萬大軍,從太原北行,繞過明朝防區,迂迴進攻北平(明朝改大都為北平府)。


    原來,元主還死心不息;原來,王保保這兩三個月都在忙著集合大軍。


    這種蟄伏所凝聚的力量一旦啟動,是不是將一發不可收拾呢?


    由於大軍已經撤出並加入了西征的隊伍,北平的城防必然空虛,北元要鑽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空子。隻要北平到手,君臨振臂一唿,反明勢力必然四麵響應,一切就有可能推倒重來,舊夢也或許能夠重圓。這一招也實在是夠狠的。


    奇怪的是,北平可是敵人曾經的政治中心,其戰略地位不言而喻。謹慎的洪武帝怎會露出這麽大的一個空檔,讓北元上下又希望重燃?


    這時候,一個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西征的大軍明明已經收到了情報,但還是像一列停不下來的火車,直向王保保的老巢太原撞了過去。


    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不要了?如果真被王保保一舉拿下,再要從他的手中搶迴來又談何容易?即使明軍順利攻取太原,以北平換一個小小的太原,這是白癡才會做的事情。


    當然,可以肯定,徐達絕對不是白癡。


    當然,也可以肯定,王保保絕對是一個精明的人。但在太原換北平的命題上,似乎就不太精明了,他不換!


    唉,搞不懂,這些名將們的思維果然異乎常人,非我們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當然啦,也正因如此,我們才成不了名將嘛。


    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兩位當世名將都似乎因上述命題而犯傻。當然,他們一定有他們的理由。


    其實,徐達在直搗太原之前已經道出了原委。他和諸將分析當時的形勢:“王保保奉命傾巢而出,太原兵力必然不足,城防空虛。乘其不備直搗太原,必能大獲全勝;當然,如果他撤兵迴援,也必然疲於奔命,自投羅網。”


    有將領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如果他孤注一擲,也直奔北平而去,那不就很危險了嗎?”


    徐達聽後微微一笑,自信地說:“都督孫興祖以四萬大軍駐守,倚城而防,短期內必然不會出問題,大可放心。”


    看來,不管王保保是進是退,皆在他的算計之中,可謂計高一籌。


    如果王保保不願輕易放棄太原,那他就隻有一種選擇——迴援,這正是徐達所希望看到的。


    拿破侖曾說,永遠不要做敵人希望你做的事情。但是,王保保必須這樣做,他沒得選。


    因為,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太原換北平,這隻是個理論推測,在實戰中,城池是要真刀真槍去拚下來的,誰能保證一定能攻下北平這一座超級堅城呢;而一旦失去太原這個大本營,那隻能迴大漠去了。如此看來,這並不是個公平的交易,這個賭局他無論如何也輸不起。


    所以,他決定迴防,其迴師的速度與他力保太原的決心是成正比的。大軍在太原城外剛好截住了明軍的騎兵,但後者的步兵尚未到達,可惜他不知內詳,還暗自慶幸沒讓明軍占了便宜。


    雙方都是初來乍到,也都有所顧忌,隻是試探性地小打一陣便鳴金收兵,兩支大軍就這樣對峙著。


    三天後的夜晚,夜黑風高。太原也一如往常,正在美美的夢中,還不時傳出幾聲夢囈。除此之外,別無聲息,一片死寂。


    突然,城內多處同時燃起大火,濃濃的黑煙纏著住了在夢中驚醒的太原。城門不知何時已被偷偷打開,明軍四麵湧入,殺聲震天。


    正在燈下看書的王保保心中大驚,連忙奔出中營察看軍情,光著一隻腳也竟毫無知覺。


    夜在燃燒,燒紅了他的眼睛。帳外混亂一片,哪裏還有他井然有序的營壘,哪裏還有他訓練有素的將士;到處是彌漫的煙火,到處是抱頭鼠竄的兵卒。一切已經失去控製,迴天乏術。


    為什麽頃刻之間竟致於此?


    對於這個問題,他已經無暇多想。一聲長歎後,跨上順手拉來的一匹馬,帶著身後十幾位親兵趁亂狼狽出逃,直奔甘肅而去。


    十萬大軍一夜之間化為烏有?確實很難讓人相信。但這是著於史籍中的事實,事情就這樣真實地發生了,這到底是什麽迴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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