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作為三軍統帥,朱元璋對這樣的狀況就更加了然於胸了。所以,他的部署並不如所說的需要一個月。


    圍困廬州的軍隊被火速召迴,不到十天(七月初六),號稱二十萬的大軍竟能從應天誓師出發了。經過十天航行,艦隊已抵達湖口。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戰,部署需著眼全局。


    因此,朱元璋先派兩支部隊分別駐守涇江口、南湖嘴,封鎖北出長江的門戶,斷絕陳友諒的歸路;同時令信州兵馬駐紮武陽渡,防止敵軍南逃。當然,如果戰局不利,大軍萬一要撤退,途經各處要塞時,也就都有了接應的軍隊,可謂一舉兩得。


    看著朱元璋的布置,陳友諒心裏明白,他絕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但是,在他看來,水戰正是以己之長克敵之短的絕好方式,朱元璋此來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正當一舉蕩平,以絕後患。


    而這些沿線布防的小股敵軍更是不值一提,他根本不放在眼裏;至於南昌,待敵軍主力一滅,也同樣為囊中之物了。


    故此,他傳令艦隊撤圍東下鄱陽湖。


    雖然洪都之戰就此結束,但我們仍然無法明白,為什麽陳友諒放著應天那麽大的便宜不撿,竟放任如此龐大的軍團拘束於洪都這樣的小城之前。


    也許,他的算盤裏留給洪都的隻有幾天。如果能在短時內把它拿下,既可掃清障礙,又能成為進攻應天的橋頭堡,也不失為一個謹慎之舉。但是,當進攻受阻後,他竟未能靈活調整戰略,一根筋地強攻,在這裏一耗就是近三個月的時間,戰機盡失。


    現在,對方的主力早已從廬州撤了迴來。


    說好的應天突襲戰哪去了?剩下的隻是被動的應對。不能不說這是個戰略決策的重大失誤!


    七月二十一日清早,鄱陽湖南,康郎山邊。


    如果說小小的洪都城下那狹窄的江麵難以充分展示漢軍艦隊的話,那麽浩瀚無邊的鄱陽湖正是檢閱這一超級陣容的理想場所。


    朱文正當時隻見到江麵船艦的擁擠,而朱元璋卻有幸見證了六十萬舟師同時排列的豪華。因此,朱元璋所感受到的壓力之大就不難想象了。同時,他還發現了一個更為令人頭痛的問題。


    三年前龍灣江麵的敵艦和眼前的已經不能同日而語。眼下,對岸江麵全是艨艟巨艦,長四五十米,高十來米,艦身裹以鐵皮,在微明的天色中泛著青光。如果說當年碰到的是巡洋艦的話,那麽現在他所要麵對的無疑就是航空母艦。


    可看看身邊的船隻,他隻得苦笑。自己的水軍仍是以龍灣沒收的敵艦為主力,並且還用了不少以漁船改造而來的船隻充數。


    問題明明白白地擺在麵前,敵軍數倍於己,戰艦又占盡優勢。在麵對麵的肉搏戰中該如何應對?這個問題在他的腦中不斷打轉,一刻不停。


    戰場風雲變幻,勝利並不是兵力的簡單相加,隻有善於捕捉戰機,揚長避短,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在經曆無數的血雨腥風後,朱元璋當然更明白其中的道理。劣勢盡顯,優勢何在?


    “我艦雖小,但靈活輕捷,正可克製其大而笨拙,進退不便之短。”他的一句話令眾將茅塞頓開。


    於是,徐達、常遇春等率領艦隊搶先發起了進攻。在進入射程後,他們戰艦密集的炮火都集中於漢軍前鋒大艦之上。一陣狂轟濫炸之後,漢兵終於等來了炮聲停下來的喘息之機,不料飛蝗一般的羽箭又撲麵而至。


    漢軍納悶了,這些漁船般的戰船也敢首先發動攻擊?


    還沒等對方完全明白過來,徐達的艦隊已經靠近,而且突然變陣,刹時分成十一隊,將前鋒敵艦分而圍之,圍而攻之。徐達身先士卒,領兵攀上巨艦,盡殺敵兵,這艘戰艦就成了他們首攻的戰利品。他見好就收,在敵軍組織起有效攻擊之前率隊迴撤。


    想逃?沒那麽容易。漢軍的追擊令徐達等人屢遭險情。


    朱元璋當然要緊急調兵救援,可他漸漸發現不對勁了。諸將是脫險了,但自己外圍的敵艦卻越來越多,似乎正在編織羅網。


    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許,正是指揮救援的過程中,朱元璋的旗艦暴露了,真是不得不佩服漢軍嗅覺之靈敏。在戰機初露之時,立刻順水推舟,明裏是追擊,暗中卻秘密地作了一個張網擒王的部署。


    捕捉戰機之準,反應之快,實屬一流。


    等對方明白過來,其圍攏的漢軍艦隊已逼近中軍。巨艦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朱元璋的中軍已漸漸難以支撐。


    不過,漢軍的表演才剛剛開始,一個更為致命的攻擊還在後頭。


    借著群艦對敵方中軍的牽製,漢軍一艘巨艦箭一般向包圍中心衝了過去。這就有如一位近身肉搏的好漢,突然向對手的咽喉捅出了寒光閃閃的匕首。


    退無可退,避無可避,這是必殺的一招!


    如果出手的是個絕頂高手,那更是萬無一失。而在突然衝出的戰艦之上站著的正是這樣的一位人物。


    張定邊。


    他是陳友諒的結拜兄弟,對後者忠貞不二,任太尉,倍受信任。他是元末不可多得的名將之一,謀略過人,勇冠三軍;隨陳友諒東征西戰,屢立戰功。


    既忠且勇,他無疑是執行這一任務的不二人選。那麽,朱元璋能否逃過這一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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