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誌連忙叫道:“喂,喂,我是活人,你別跑!”不料對方一聽之下,奔得更加快了,一個飛腳跳下公路,轉眼之間淹沒在了黑暗中。


    林誌目瞪口呆,可似乎又不感到意外,人心鬼蜮,對方又怎麽知道自己是善是惡。隻聽身後腳步聲響,方紫下車走了過來,說道:“應該讓我來,他看見我是女孩子,就不會逃了。”


    林誌搖搖頭:“早幹嘛去了,現在才說。隻好走路去鳳凰山了。”


    方紫嗔道:“你下車那麽快,我要說也來不及呀。”


    林誌一笑:“走吧。隻有靠兩條腿了。”穿過車流,瞥見一輛白車上掛著新能源電車的綠色車牌,心中一動,燃油車沒有電,靠電力驅動的電車就不一定了。伸頭進去一瞧之下,一顆心涼了半截,方向盤下並沒有插著鑰匙,甚至連鑰匙孔也沒有。


    方紫見了林誌的舉動,猜出了他的心思,提醒道:“這是特斯拉,你找找有沒有備用卡片鑰匙?”


    林誌將方紫一言提醒,才留意到這是一輛特斯拉,一拉梳妝鏡,嗒的一聲,一張宛如房卡的鑰匙掉了下來,在方向盤上一彈,跌落在座位上。


    與一般汽車的鑰匙不同,特斯拉的車鑰匙是一張卡片。


    林誌當下坐進車中,在方紫的指點下,把卡片鑰匙放在扶手下麵的感應位置,隻見車載電腦一亮,果然還有電。當下踩著刹車啟動,見電腦顯示,還剩下百分之三十的電量。


    “嘢!!!”


    車內林誌,車外方紫,不約而同一聲歡唿,方紫轉過車頭坐進副駕駛,喜氣洋洋地道:“出發!”


    林誌一打方向盤,駛出車流,正要提速,忽見路邊上黑影晃動,一人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瞧身形,正是剛才逃走的那名男子。


    方紫輕聲嘀咕:“咦,他怎麽又迴來了?”


    林誌道:“他多半也是孤獨怕了。”踩下刹車,伸頭朝那男子招唿,“喂,朋友,既然迴來了,就過來呀。”


    男子遲遲疑疑上了公路,卻不過來,右腳前,左腳後,左邊肩膀微微傾斜,整個人的身子扭向一邊,擺好了一見情勢不對,隨時撒丫子狂奔的姿勢。


    林誌見了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微微有些好笑,說道:“你別怕,我沒有惡意。剛才隻是想請你幫忙推車。”


    男子一臉戒備:“你真沒有惡意?”


    林誌一笑,心說:“你既然這樣膽小,我偏偏故意嚇嚇你。”說道,“其實我是肚子餓了,想把你宰了煮來吃。”


    男子一怔,猛聽林誌哈哈大笑,大笑聲中,又夾雜著女孩子吃吃的笑聲,心中一寬,也知道林誌是在說笑,也跟著嘿嘿了兩聲,說道:“我過來了。”


    林誌看著男子走到車窗旁邊,隻見他二十啷當歲,蓬頭垢麵,頭發長得已經蓋過雙耳,精瘦,皮膚黑,手裏依然提著蛇皮口袋,問道:“老兄,你是多久沒有看見活人了?我剛才都大聲叫了,‘我是活人。’你還逃。”


    男子不答,彎腰看進車中,眼睛直直地道:“你...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林誌道:“鳳凰山。”鼻中聞到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就算以“新世界”的標準來衡量,男子也實在過於邋遢。


    男子一臉茫然:“鳳凰山?”


    林誌道:“你不是本地人?”


    男子嘴角抽了一下:“我從南山市那邊一路流浪過來,不熟悉這裏。”


    林誌尋思:“南山距離衛城六七百公裏,已經跨省了。”正要再問,“你是多久沒有看見活人了?”方紫已問道:“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男子歎一口氣:“這說起來話就長了。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他看見方紫是個女孩子,林誌和自己年紀又差不多大,終於完全放下了戒心。


    方紫和林誌對望一眼,兩人困於衛城五個多月,都極欲了解衛城之外又是怎樣一番光景,這一對眼,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林誌推開車門,對男子道:“我們聊聊吧。”心想,“收複雲巢商場雖然重要,但也並非迫在眉睫,先聽聽他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三人下了公路,在枯草地上盤膝坐下,林誌掏出煙盒,遞給男子一根,問道:“老兄,你貴姓?”


    男子打火機點上香煙:“我姓孫,叫孫連運,接連的連,好運的運,你們兩個又叫什麽哪?”


    林誌道:“林誌。”指著方紫,“方紫。”


    孫連運道:“你們有兩個人,真是幸福呀。哪像我,唉!”迴想這幾個月來的風餐露宿,種種艱辛,重重歎了一聲。又道,“你剛才問我多久沒看見活人了,現在我告訴你,你們倆是我第一次看見的活人。”


    林誌心中一沉,看來這個世界哪裏跟哪裏都一樣。


    方紫也挺傷感,拿出記錄儀,問道:“可以嗎?”


    孫連雲盯著看了片刻,倒也認識方紫手中的東西是什麽玩意兒,說道:“拍視頻幹什麽?”


    林誌打趣道:“發抖音呀。”


    方紫在林誌肩膀上上輕輕一推,說道:“我想記錄每個我所遇到的幸存者,瞧瞧大家都是怎麽活下來的。你知道這在將來也許很有意義。”


    孫連運點點頭,黯然道:“還能怎麽活?一直走唄。”


    他又歎了一聲:“我以前是個快遞員,末日發生那天,我送完一個單子後,忙裏偷閑,在馬路牙子上一坐,刷起手機來。”


    “一刷,進入一個直播間,那主播不知道從哪裏請來一個老神棍,大談什麽世界末日。我聽了幾句,倒來了興趣。”


    “老神棍說,地球幾十億年並非隻有人類一個文明,在這之前,還有他媽好幾個史前文明。我們的人類文明,也總有毀滅的一天。”


    林誌道:“嗯,倒被他說中了,那老神棍叫什麽名字?”


    孫連運撓了撓滿是油膩的頭發,迴想道:“那神棍姓顧,叫什麽顧...顧...對了,叫顧景深!”


    林誌微微一怔:“顧景深?這名字怎麽好像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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