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紅色寶馬亮起刹車燈,隨即熄滅,繞過彎道後一騎絕塵。


    張珣駐足看了片刻,天空藍的深邃,沒有一絲雲朵。


    這麽藍的天空,記憶中也不曾多見,甚至越來越少。


    眼下沒了摩托車,又不想去自家鋪子麵對自己老媽的詢問,張珣還是決定先迴家。


    今天漏了一點底,也是無奈。


    一葉禪寺前,鋪子攤子的主人,都是認識他的,要是不在自家鋪子買,說不定還以為他家裏出了什麽問題,到時候風言風語出來,老媽更不能接受。


    農村是這樣的,既怕鄰居過的好,又怕鄰居過的不好,說不定遭了難,也會幫上兩手。


    隻是,看熱鬧的時候,甚至吵架的時候,卻是絲毫不會心軟。


    當然,等到晚上,還是逃不掉被問,能拖上一會兒也是好的。


    而他也是打算,和家裏人先透露一點,也是先準備把家裏的存款先穩住,據他這兩日觀察,彭大明那邊是逼的越來越緊了,自家老媽也略微有些心動,起了去考察的念頭。


    這考察,不能說是表麵功夫,這時候,石礦生意肯定是能做的,上好的建築材料,各地基建如火如荼,需求量很大。


    這就不是項目的問題。


    而是主事的人,完全就是個不著調的,人模狗樣的,著實掩蓋了草包的本質。


    想了想,張珣又去了山居飯莊。


    “小伯。”張珣打了個招唿,繼續道:“今天中午的菜,梨水最高水準!我請的兩位客人,都說好吃。”


    “吃的開心就好。”張誠嗬嗬笑著,隨後不露聲色的說了一句:“還好今天李師傅在,他親自出手,沒問題的。”


    張珣心頭一跳,這李師傅,就是傳聞師從國宴大廚的廚師,薪水什麽的傳的神乎其神,從一兩千到四五千都有,這可是98年......


    “那我還真是運氣好,謝過小伯。”張珣道了一聲謝。


    可他心裏明白,哪裏是什麽運氣,都是麵前這個中年男人的有心作為,難怪今後在梨水,自家這遠房小伯,也能算個不大不小的人物,要不是兒子被寵溺過度,這山居飯莊後繼無人,說不得,能走出梨水。


    捧人的話點到為止,張珣也說明了來意。


    “我想打包幾個菜走。”他摸了摸鼻子,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這中午吃了獨食,帶點菜,晚上給家裏人嚐嚐。”


    “哈哈哈,沒問題。”張誠嘴角的弧度也大了起來:“小侯,你來招唿一下。”


    正好有一車遊客進來,張誠也不見外,喊來個服務員,幫忙招唿張珣,自己去接待遊客。


    張珣見狀,也落得自在,他大抵也是個社恐的人。


    沒有等太久的時間,需要的菜都已經打包好。


    張珣見張誠忙碌著,也就沒想著說一聲,隻是付了錢,兀自出了飯莊。


    後麵零零散散的還有旅客。


    這景區的生意就是這般,不存在具體的飯店,全看遊客什麽時候從景區出來。


    忙碌一個下午是常態,反倒是晚上,本地客人多,還清閑些許。


    畢竟,也沒誰家天天下館子。


    好在迴家的路都是兩邊都是林子,拎著十幾斤帶著湯湯水水的打包盒,也不覺得多累,隻是,愈發懷念起來杜子爽估計騎的正暢快的摩托車。


    奢侈的日子一習慣,就很難迴去了。


    等張珣走後不久,山居飯莊。


    來的遊客都已經安排妥當,張誠也能歇上一口氣。


    隨手翻了翻點菜的單子,他的目光停在張珣的那兩張單子上。


    這打包的菜,都是硬菜,雞鴨魚肉樣樣不少,一般人家可不會這樣。


    就在這時,他的老婆滴溜過來,眼睛一瞄。


    “還行,這包廂給他用,勉強還過得去。”


    張誠也懶得和她多說,心裏卻是暗自想著。


    一頓錢花上百來塊,打包的菜更奢侈,接近兩百,一下子就去了三百多,這小子......


    “我跟你說啊,兒子打電話說又沒錢了,你等會抽空給他匯款,一個高中生吃頓飯都要花上一百多,咱兒子,也不能委屈了!”


    張誠麵色一僵,良久之後,方才吐出一口濁氣。


    ......


    迴到家,門窗緊鎖,無人在家。


    張珣在花盆下摸出鑰匙,打開門,將打包的菜放進陰涼的廚櫃裏。


    這廚櫃並非是木製的,而是背陰的那麵牆上,往後開一點空間,貼上瓷磚。


    加上牆後源源不斷流淌著從山上流下的冰冷泉水。


    隻是憑感覺的話,櫥櫃裏麵的溫度,要比別的地方,低上一些,算的上簡易的冰箱。


    往沙發上一靠,打開電視。


    電視台很少,而且全是閃動的麻點,這時候農村裏麵的衛星鍋子還沒流行開來,都是用的天線,運氣好能收到三四個台。


    也許是一上午的聊天費了不少心神,畢竟這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他著實也不擅長,完全就是靠著一口氣,甚至是事到臨頭,沒有辦法,不成功就成仁的念頭,硬撐下來,還好結果似乎還可以。


    沒過上一會兒,他就倚靠在簡易沙發上睡著了。


    等到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麵已經是有點暗色。


    張珣掙紮著起了身子,脖子十分僵硬,頭重腳輕的走了幾步,方才緩過來,下午睡覺是這樣,一睡不知歲月長,醒來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扭了扭脖子,僵硬的感覺慢慢消失,到底是十八歲的身體。


    不知道什麽時候,電視機也被人關掉,估摸著是有人迴來。


    張珣走了出去,晚霞漫天,層層疊疊的濃雲被陽光染成紅色,將要落山的太陽也在這一刻失去了威力,直視過去,殘陽如血。


    屋子前的絲瓜架子上,掛著長長短短數個絲瓜,有一個人正在伸著手,挑選著絲瓜。


    看身影是自家父親,這還是迴來這麽多天,第一次看見,之前一直在外麵忙著拉貨。


    張珣走了過去,還沒靠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燃油味道,開拖拉機的司機就是這般,整天和機器打交道,時間久了,不僅僅是衣服上,連手掌,都被柴油的味道浸潤。


    正準備說話,隻聽的遠遠的傳來摩托車的發動機聲音。


    應該是自家母親迴來了,張衝有摩托車的人家還不多,而這個發動機的聲音,他太熟悉了。


    張珣的眼角不覺得有些濕潤,這算的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團聚,自他重迴98年以來......


    有炊煙,有晚霞,有山風。


    傍晚,是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刻。


    張珣轉過身子,看向家門口的那條小路。


    不出所料,柯月紅騎著摩托,奶奶坐在後麵。


    隻是,後麵跟著的那輛摩托車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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