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很快就將針對周躍商隊的事情做好了,其實也不難,隻要放出風去,自然有邊民聽說,傳著傳著就傳到了邊境各路大臣的耳朵裏。


    當然這是最慢、也是最笨的辦法,李元昊直接派人與範仲淹聯係,說要恢複榷市,範仲淹自然不允,這是朝堂明發聖旨禁止的。使者直接說道:“你宋國朝堂不允?那周家商隊怎麽將貨物運到西夏來賣的?我以為宋國隻是說說的。”


    範仲淹嚇了一跳,這種時候竟然有人敢私自與西夏貿易,當真不要命了?於是問道:“周家是哪個周家?”


    “渭州知州的那個周家啊,若不是他們賣的太貴,我主也不會派我來商議重開榷市了。”


    範仲淹真的被嚇到了,周家,渭州知州,周儀、周湛、周躍,這是會通敵的人家嗎?他為人謹慎,寫信去詢問。


    周儀接到範仲淹的信不明白,於是問周躍,周躍說道:“以前確實有生意往來,現在不與西夏做買賣了,隻與吐蕃有來往,隻是吐蕃貴族為了賺錢又將貨物販賣到西夏,這咱又禁不了,難道也不與吐蕃互市了?”


    周儀了然,如實給範仲淹迴了信,但是他做事嚴謹,立刻上疏,向皇帝說了此時,並言明若是朝廷不許,那就也斷了與吐蕃的生意。


    範仲淹剛剛接到周儀的迴信,韓琦也獲知了此時,但是他沒有詢問,直接一道奏疏上交朝堂,說周躍奸險小人,見利忘義,與西夏私通往來,言辭激烈,就差直接建議趙禎斬了周躍了。趙禎看了韓琦的奏疏,也很震驚,周躍當真如此大膽?但是很快周儀的奏章也到了,說明了事情原委,要趙禎定奪。


    趙禎也知道吐蕃瞎氈素來與宋親近,在宋朝和西夏之間左右逢源、艱難求存,若是也禁了與吐蕃的榷場,難保吐蕃不會倒向西夏,那時邊境才是四處受敵。但是不禁吐蕃的榷場,就意味著人人都可以和吐蕃買賣,那憑什麽不讓周家做?根本禁絕不了。


    於是趙禎下旨,一切照舊,但是與吐蕃的榷場要減少,以防貨物輸送到西夏。並對範仲淹和韓琦下旨,不要私自和西夏聯係,西夏使者怎麽又去找你倆的?還接見了。


    這是範仲淹惹出來的麻煩,當時李元昊好水川設伏,韓琦興衝衝的派人去莽,範仲淹卻接到李元昊的求和書信,信以為真,也迴了信,哪知李元昊已經在好水川殺了八千宋軍,乘勝而歸,還寫下了“夏竦何曾慫,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何等猖狂。卻在此時接到範仲淹的迴信,可想而知,心裏把範仲淹看做了何等蠢人,大宋君臣又都是何等愚蠢,派了這等蠢人來守邊。


    李元昊的第二封信到了範仲淹的手裏,洋洋灑灑幾十張紙,極盡謾罵之詞,看得範仲淹都傻眼了,丟人啊。但這是國書,要呈送禦前的,隻能當著使者的麵把其中幾十頁都燒了,親自潤筆,湊了七八頁,送到朝堂。但是就這七八頁的紙,依然讓朝堂嘩然,通篇話語,比周躍當時罵的狠多了。


    趙禎專門派人去斥責了範仲淹,你隻是臣子,有什麽資格與西夏和談?韓琦能不怨恨嗎?我在前線打仗,你不幫忙也就罷了,居然拖後腿,好水川之敗你範仲淹負全責。


    現在韓琦、範仲淹都接見了西夏使者,想幹嘛?


    周躍在渭州府衙見了吐蕃瞎氈的使者,吐蕃也聽說了西夏來鬧的這一出,害怕周家真的斷了貿易。


    “你跟瞎氈說,讓他放寬心,以後貿易會少些,但是不會少很多,你們部族的不會少。與西夏交易是你們的事,我不管,我隻做你們的生意。”


    周躍表了態,瞎氈的使者千恩萬謝才走。周湛看著離去的使者,想不通,周躍也沒有帶兵威懾過他們,怎麽這些幡子就對周躍恭恭敬敬、俯首帖耳。不好意思向兒子請教,隻能向老子請教,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周儀大概是懂的:“小子生意越做越大,現在西夏、吐蕃這邊的茶葉都是咱家的,擠垮了很多大商家,即便有其他人也是小打小鬧。茶葉對這些牧民就像鹽和糧食一樣重要,原來還能搶,但是現在我朝陳兵幾十萬在這裏,打又打不過,自然隻能通過貿易來獲取。若是我家不做了,他們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代替的人,而且我家不做,誰家敢做?”


    周湛疑惑道:“那豈不是一個商賈就能拿捏了這些小國?”


    “那也要看商賈背後的國家是不是強大啊。”周儀沉吟道:“你兒子這一點比你看得清。”


    周湛若有所思。


    周躍已經在準備他的事情了。他在城外五裏建了一座軍營,不是很大,但是對於四百人的隊伍來說已經很大了。沒人知道這支隊伍每天都在訓練什麽,這座軍營誰都不讓進,連狄青、郭遵都進不去,守衛很森嚴,軍紀更是極其嚴格,與邊地的隊伍都不一樣。


    其實周躍隻是將一本《民兵訓練手冊》扔給了帶隊的,名叫畢水龍,隻是識字的一個青年,祖上從過軍,有些見識。


    周躍的主要工作在定川寨,他將定川寨外圍挖了一個環形大坑,不是很深,埋了寫東西再填上,施工的兵卒也不知道是什麽,隻是交代不要動他,以後能保命。


    為了不引起奸細的懷疑,涇原路幾乎每個砦堡都做了這樣的施工,隻是埋的東西不一樣,有的是些草,有的是破瓷爛瓦,兵卒隻以為周躍這位年輕的巡檢使在耍威風,也不敢言語。


    做完這些,周躍迎來了幾位客人。遼國派了兩個人來周躍這裏,因為周躍寫了一封信給遼國皇帝。遼國皇帝當然不會搭理周躍這個外國小官,但是書信是通過趙禎送去的,遼國自然要重視了,於是派了兩個官員來,一個姓耶律,一個姓蕭,不是什麽大人物,但是這兩個姓是大遼國姓,自然是皇帝的親信。遼國皇帝也想看看周躍憑什麽不讓他增加歲幣。


    “兩位原來是客,平時可隨意行走,當戰事來了,我會叫兩位。”周躍不卑不亢,別人拿遼國當迴事,他可不感冒。


    兩人也不廢話,本就看不起宋朝的武備,又是遼國皇帝的近臣,就當來旅遊了。當晚兩人就去了城裏的青樓,奶奶的,周躍報銷。平時也是吃喝玩樂,全部把宋夏戰事當迴事,西夏即便打來了也不會動他倆,沒有比這更輕鬆的活計了。


    隻是逍遙的日子沒過多久,進入九月,天氣轉涼,周躍就叫來兩人:“貴使近來好不快活,青樓沒少逛啊。”說完哈哈大笑。


    兩人鬧了個大臉紅,轉移話題道:“周大人叫我們來有何事?”


    “自然是西夏要來了。”


    “未聞西夏來犯啊。”


    “入秋了,西夏忍了一年,也該動手了,所以我要做準備了,兩位可跟我走一遭?”周躍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態。


    兩人疑惑,但是來宋朝就是做這個的,自然應允。


    周躍是巡檢使,自然是要巡檢的,沒有帶多少人,一半親兵兩百人,剩下一半由畢水龍帶領住進了渭州城裏。行程也很隱蔽,因為是開著車的,戰地吉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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