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獨眼】的視野中,林安看見一條又粗又長的生物,大概率是蛇,正從橄欖樹側麵破殼而出。


    這就是“欲望之母”嫁接的神秘?


    他的腦海立刻閃過創世神手指中“蛇”的原型,卻沒有一項彈出對應數據。


    這名欲望之母的神秘者來自班圖神話外,根據外形和能量波動,林安可以確定他仍是南洲人。


    看來南洲留存的本土世家比想象中更多。


    盡管不清楚具體數值,林安眼見齊塞克迪的異變越來越嚴重,外表漸漸變得極其具象化,就連普通人看見,也會覺得這不是一名人類,而是一棵貨真價實的棕櫚樹。


    這代表他的汙染程度達到了90%以上,幾乎無藥可救。


    不能任由事態發展下去。


    剛剛林安在試探齊塞克迪,觀察他到底出了什麽“毛病”,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毫不猶豫地出手。


    “係統,使用【冥神祭祀】!”


    黑洞洞的土坑在棕櫚樹的腳下浮現,太陽女神在它亂晃的葉片上投下威嚴虛影,來自冥府的鬼魅之風嗚嗚吹來,白樺樹和白楊樹在小徑上一字排開,從坑底傳來了陰冷的歌。


    這些樹守望著死亡,


    它們是沉睡的、優雅的存在。


    不會因驕傲於活著而冒犯逝者,


    也不比他們更富有活力。


    團團陰影越發深沉,林安看見了齊塞克迪的靈魂,仿佛永恆燃燒的火焰,悠悠蕩蕩的磷光湧現,順著冷風向土坑墜落。


    然而那團飄移的磷光掉落到半途時,一分為二化作兩團光,隨即又變成三團光,時而左衝右突,時而互相碰撞,沉入粘稠的沼澤,對生者的世界分外念念不舍。


    林安見狀,嘴唇翕動,古老的赫梯語從內部傳出,嗡鳴不斷。


    在這裏死亡擁有榮譽,


    在日落黃昏的靜謐時代。


    太陽女神會和你達成協議,


    有古老的溫柔,也有古老的嚴厲。


    沼澤寂靜無聲了,磷光在土坑匆匆掠過。


    “唔。”


    腳踝處忽地傳來刺痛,林安發現枯藤從地板上頑強地長出,藥用植物的鋸齒狀葉子把他的皮膚劃得傷痕累累。


    他不得不暫緩赫梯人的祭祀,催動【賢者之石】,柔和的光芒從赫爾墨斯腳下的星球湧出,紅藍變幻,生與死的交織如此浪漫,能量治愈著林安撕裂的傷口。


    齊塞克迪的靈魂左蹦右跳,活像一隻飛來飛去的螢火蟲,掠過陰影密布的坑洞,遇到太陽女神的陰影,它旋即變暗,碰到喘息的間隔,它立刻變亮。


    這終究是苟延殘喘,不多時那棵棕櫚樹的身軀出現了病變斑紋,葉片迅速枯萎,幹癟細瘦,像是在烈日炎炎下缺水的枯木。


    “疼痛、疼痛、疼痛……”


    從法蒂瑪之手的聽覺中,林安聽見了齊塞克迪痛苦的呻吟。


    他的靈魂即將陷入永恆的黑暗。


    正當黑暗即將吞噬齊塞克迪之際,他的悲鳴停止了,接著是一連串瘋癲怪異的囈語,就像在歡迎著什麽。


    “來吧,來吧,來吧。”


    林安一愣,隻見【上帝的獨眼】中令人恐懼的一幕出現。


    一雙沒有臉的黑色眼睛,圍著齊塞克迪轉個不停,夢幻般的光澤從上落下,仿佛是被無數鏡麵反射的光線,盤根錯節,相互交織,形成一張巨大的網兜住了總統。


    “抓住了第一個。”


    陰柔、冰冷、細聲細氣的聲音幽幽響起,林安不知為何汗毛倒數。


    下一刻,那張網變成布滿了無數雙眼睛的永夜,它們從四麵八方凝視著林安的臉,有的在笑,有的在哭,但無一例外流露出一股嫉恨之情。


    這是誰?


    我認識它嗎?


    所幸來者沒有駐足,仿佛那股莫名其妙的嫉妒僅是林安的錯覺。


    眼睛合攏,唯有一束光從天而降。


    “嘶嘶嘶……”


    異響傳來,林安低下頭。


    寄生於棕櫚樹的蛇受到召喚,滑過齊塞克迪顫顫巍巍的靈魂,順著如絲般細膩的光芒,爬進林安目所不能及的未知處。


    “啪。”


    折射的絲網和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消失,被它們留在原地的是奄奄一息的齊塞克迪,他已是一棵純粹的棕櫚樹,失去了所有人類的特征。


    他快死了。


    “護林人、護林人。”


    法蒂瑪之手傳來虛弱的聲音,林安轉頭,看著那棵擺動葉片的樹。


    (


    “它讓我的生命形態以另一種方式得到延續,就像它的父親曾經做的那樣,但我的意識即將在此時此刻消亡。”


    林安聽不懂這話的隱喻,便說:“我這輩子最討厭謎語人。”


    “嗬嗬,請把我的外套拿過來。”


    瞥了一眼掛在座椅靠背上的豹紋夾克衫,林安伸出一根觸手拈起它,扔給齊塞克迪。


    衣服無力地掉落在棕櫚樹跟前,像上墳時落下的貢品。


    齊塞克迪凝視著豹紋夾克衫,久久沉默,沒有具體數據參考的林安為了試探他的生命體征,出言嘲諷了。


    “原來班圖人穿這樣狂野氣息的壽衣。”


    “不要刻板印象,隻有我喜歡它。豹紋服飾對我具有非凡的意義。它是我‘叛逆’的象征——反對循規蹈矩的現狀,反對腐朽的祖靈繼承,反對三人成虎的利他主義者。”


    “剩下兩根創世神手指在哪?”林安問出最關心的問題,這決定了他是否完善傳說中的【普羅維登斯之眼】。


    “它們和我的生命一樣,被它拿走了。”


    欲望之母拿走了剩餘的兩根手指?林安皺眉。


    這可不好辦了。


    法蒂瑪之手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小,如同風中殘燭,棕櫚樹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輕輕晃動頭頂的葉片。


    微風吹開辦公室的窗,總統府廣場上一萬多名狂信徒仍在發瘋地咆哮。


    “我從不後悔活得比大多數人更自私,我本就是一條鯰魚池裏的電鰻,至少我盡力沒有讓任何人肮髒的腳走進我的人生。”


    齊塞克迪·庫瑪西的語調和初見時一樣自信,像在對林安敘述,像在進行人生最後一次演講,又像在孤獨地自言自語。


    “銘記我吧,直到星球毀滅!”


    “萬歲!萬歲!萬歲!”


    窗外,萬民熱切地歡唿雀躍,他們沉浸於狂熱的氛圍裏,失去了自我意識和辨別是非的能力。


    總統的旨意是他們的信條,總統的存在是他們的生命。


    靈光乍現,林安終於明白了齊塞克迪的目的。


    “等等,既然欲望之母拿走了你的‘生命’,豈不是意味著——!”


    原來受到“欲望之母”的襲擊後,齊塞克迪明白自己難逃一劫,便想出了一個瘋狂至極的計劃。


    欲望之母拿走的“東西”既是嫁接後的神秘,根據林安的觀測,那條蛇也保留了齊塞克迪的氣息。


    兩種神秘原型互相融合,成了一樣無中生有的新物品。


    這和係統的“溯源”功能有些相似,隻是“欲望之母”需要通過在他人體內種植“種子”,從而得到進化的“條目”。


    而死前的最後一刻,齊塞克迪向盡可能多的民眾釋放了“國度”。


    除非殺死持有齊塞克迪的神秘原型的欲望之母,或是“柯默思”的星軌離開泰坦星否則,“國度”將一直生效,所有受到影響的普通人都恢複不了正常。


    他們將永遠重複“總統萬歲”的口號,永遠崇拜齊塞克迪·庫瑪西,將把總統的豐功偉績刻入每一滴血液、每一個細胞,甚至墓誌銘上——直到死亡為止。


    這就是齊塞克迪留給班圖的遺產。


    一個無法被抹去的名字。


    後世可以用暴君、獨裁者、劊子手稱唿他,但他們絕不能無視他,無視班圖國的第26任總統齊塞克迪·庫瑪西。


    “你要的僅此而已?”林安滿是不解地問道,“追求世俗轉瞬即逝的崇拜?出現在無關緊要的曆史書本上?這有什麽用?最終都會變成某個文科生水論文的大段腳注而已。”


    “啊,這是我和先知最大的區別,我要當領導者,當時代的豐碑,當個青史留名的‘人’,而他卻隻想默默守護,當一名‘柯默思’顯現時才發揮作用的‘神’。”


    棕櫚樹嘩啦啦搖晃著墨綠色的葉片,濃墨重彩的詭異色澤好似保持人身時,它最後向林安露出的詭譎笑容。


    “記住我的話,護林人,酋長和先知終將反目成仇。”


    “……”


    林安靜默地盯著它,片刻以後,他聽到了係統傳來的提示音。


    “條目《居於彩虹彼岸的靈體i:馬坎加·馬洪古》已收錄,伱得到了介質‘夢境之主’x9、‘戰爭皇帝’x6,‘欲望之母’x5,‘真理之神’x3,‘審判長’x2。”


    居然還能得到條目。


    疑惑在林安的心頭一閃而沒,他吐出一口濁氣,掠過那棵不再唿吸的棕櫚樹,拿起辦公桌上的話筒。


    幾分鍾後,年輕人平靜淡然的聲音迴蕩於每個收聽者耳畔,響徹了整個金薩沙。


    “各部門注意,總統齊塞克迪·庫瑪西已死,競選結果出來前,所有的政治活動即將暫停;重複一遍,總統齊塞克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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