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睜開眼睛,環顧著第七次重複的場景。


    “呱!”


    青蛙叫了一聲,粘糊糊的腳蹼黏在窗戶上。


    “路西弗吉·羅福卡爾?”他試探性地出聲,沒有迴應,那名貪婪的惡魔和時間碎片一起被迴溯到了未使用的狀態。


    但在腦海中,一根和“先知”繼承的手指所差無幾的光球浮動,能量流轉,包羅萬象的知識發散,和前者又有著微妙的不同之處。


    略微參悟一番,林安發現它蘊含的知識和符咒、製藥、靈魂巫術息息相關,基本可以確定是屬於“巫術師”的手指。


    路西弗吉沒有出現,林安不用將寶藏分給祂。


    看來“真理之神”的神秘術可以白嫖一些付出代價的條目。他想,別人從中得不到任何結果,倒是適合我時不時鑽個空子。


    不過,林安本就隻需這根手指中激活“法蒂瑪之手”的部分,其餘哪怕不分給惡魔作為報酬,他也會找機會毀掉。


    按照上次先知的反應,手指蘊含的法則關係到齊塞克迪掌握的知識和力量。


    損失“巫術師”手指會讓他戰力驟減。


    林安伸了個懶腰,坐在電腦桌前,準備寫下一星期的日程。


    重複的時間中,這是維持理性和計劃性的一環。


    等待電腦開機期間,林安迴憶起和齊塞克迪第二次戰鬥的點點滴滴。


    他目睹了此人的“真身”,一顆懸掛著頭顱的、遮天蔽日的橄欖樹,讓他禁不住想到了一個神秘原型。


    馬坎加·馬洪古,和蟒蛇姆蒙瑪·姆巴蒂蘭達一樣,同屬創世神下一級別的源頭級神靈,據說祂的形象既是男性也是女性。


    馬坎加看起來像一棵有兩個頭的棕櫚樹,一側是盤起長發的女性,另一側是留著胡子的男人,婚姻是他們二者團聚的橋梁。


    分開來的兩者各有特質和手段,合起來他們卻是完美的存在。


    和姆巴蒂蘭達相同,馬坎加也管理著二元的概念。


    但沒有親眼見到係統打出的麵板之前,林安不敢確定他的猜測是否正確,隻得暫時懸著這個想法。


    複盤了上次得到的情報後,林安“劈裏啪啦”敲著鍵盤,寫下這星期的日程。


    一,從“巫術師”的手指中取得本源能量,完善法蒂瑪之手。


    二,假如這根手指代表了嗅覺、觸覺、味覺的話,就等待戴維的船,再次前往金薩沙,如法炮製地找到第二根手指;假如這根手指代表了視覺的話……


    三——


    林安剛打下這一行字,係統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收到了一條來自編號ranger_10的消息,是否立刻查看該用戶的情況?”


    是梅佐。


    “早上好啊,難得你這麽早就醒了。”林安寫下一行迴複。


    時間碎片的日期雖然是重複的,但時分秒卻和現實互相唿應,這邊是淩晨,梅佐那邊也是淩晨。


    “林,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愛睡覺的梅佐清晰地迴複道,最近林安不在身邊,哥哥姐姐又被偽裝的變形巫師耍的團團轉,少女不得不學會堅強和忍耐。


    她也成長了。林安一邊想,一邊詢問。


    “好消息是什麽?”


    “我想從壞消息開始說。”


    好吧,梅佐還是一如既往的自我。


    “距離金薩沙向我們宣戰過了將近兩個星期,他們正在跨越離姆班布卡最近的雨林,不多時就會和我們兵戈相見。米蘇魯派出前哨,此次總統派了大約2萬人。”


    “不光如此,本地的反抗愈演愈烈,正如你提醒得那樣,無論我們怎麽努力,都改變不了民眾的想法,他們固執己見,凡事拒不配合,甚至私自炸掉了我們的汽車。”


    “最可怕的是,剛剛總統通過班圖中央電台向全國播報,對我們發起一次國家規模的討伐……”


    短短一個多月,外界的形勢這麽嚴峻了。


    其實梅佐的問題可以通過一個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就是衝進金薩沙,刺殺齊塞克迪,解除大範圍情緒調動洗腦術。


    否則無論輸贏,【世界樹】都會成為班圖的敵人。


    林安本想說那你們撐著點,我找個機會幹掉齊塞克迪,但話在喉頭,忽然說不出口了。


    曾經的林安不會主動挑起戰爭,但他也不在乎戰爭給城市或民眾造成的慘烈後果,對他而言,研究神秘學和追求“柯默思”才是第一位。


    這個無所謂的念頭剛一閃過,ranger係統眾人閃過林安的腦海,讓他波瀾不驚的心情一下子被攪亂了。


    萬一這場戰爭將會奪走他的同伴們怎麽辦?


    決不能讓迪特裏市的事件重演。


    看來我得換個辦法。


    說了幾句安撫梅佐的話,林安盡量用輕鬆的口吻繼續下去。


    “那麽,好消息是什麽?”


    “由於近期那名變形巫師總是催促我們做好浴血奮戰、抗爭到底的準備,米蘇魯和姐姐起了疑心。”梅佐說,“他們告訴我,不久後會通過世界樹和你聯絡。”


    …………


    林安不知道的是,【新七罪魔主】的會議同樣發生了一次,並且因為他的出手,導致了一係列連鎖反應。


    齊塞克迪可沒時間碎片那麽“幸運”。


    紅罌粟商會之主雅各布·凡·霍夫韋根質問著他自家員工之死,總統卻支支吾吾地迴答不上來。


    隻死了一個人也就罷了,雅各布讓齊塞克迪好好保護他的辦事處,別再讓他的員工出現傷亡了,總統滿口答應。


    誰料一星期後,明明齊塞克迪已在辦事處布下了天羅地網的防護罩,紅罌粟商會依然出現了重大傷亡,一次性死了兩名傳說級和一名災難級。


    對於世家而言,這點損失不至於傷筋動骨,但雅各布認定了齊塞克迪沒有遵守【黑都】的契約精神,甚至有可能和敵人裏應外合,搗毀了他在班圖國的布局,其心可誅。


    (


    於是,紅罌粟商會之主提出“豹紋總統的忠心值得懷疑”,而梅塔隆特批準了他的申請,召開了驅逐投票。


    兩人的發言結束,同意調查並讓齊塞克迪暫時離席的票數是三對二,使得他麵如死灰。


    這意味著調查結束之前,他享受不到來自【黑都】的特權和優勢,不光如此,他以前的貢獻也將完全清零。


    對於齊塞克迪來說,至少三年白幹了。


    “蛇腰、拖把頭、賞金獵人,我們分明來自同一個大洲,為什麽你們要跟著阿方索三世一起針對我!”總統憤怒地質問道。


    “別這麽激動,我們隻需重新評估你的能力、狀態和忠誠度,以便進行考核。”梅塔隆特打著圓場,“放心好了,【黑都】會給你一個清白。”


    總統張張嘴,剛想切換性格特征,說點場麵話,一些似曾相識的記憶碎片湧來。


    “這件事……發生過……”他的瞳孔縮小,“梅塔隆特先生,我也許知道謀殺者是誰了!”


    “哦?”


    “【四活神】的‘先知’!”齊塞克迪咬牙切齒地說,“這家夥用‘真理之神’的時間碎片反複地模擬了萬全的路線,再派遣某個殺手襲擊了金薩沙辦事處!”


    “真理之神確實是個棘手的介質。”


    “沒錯,千防萬防也防不住的第二是‘空間’,第一便是‘時間’了。”


    聽著齊塞克迪極力辯解,雅各布,即“阿方索三世”眼神一暗,冷漠打斷道。


    “無論如何,投票結果不可更改。豹紋總統,在我沒親眼看見兇手前,你得為你的失職負責。”


    “那你能為爛尾工程負責嗎?調查結束後,你就會發現,造成員工死亡的主要原因就是你的手下沒有抓到‘先知’,耽誤了時間。”


    “我持有保留意見。”


    阿方索三世拿起焦糖餅幹,放入咖啡攪拌,無論總統如何反唇相譏,也不和他交談了。


    “梅塔隆特先生……”


    總統求助似的看向最前方的屏幕,穿著時髦的青年見狀,托著腮幫子歎了口氣。


    “【黑都】的‘圓桌會議’規矩就是規矩。”


    聲音和破碎的記憶重迭,靈光閃過,總統想起夢境中的幾件小事,結合如今的場景,一下子明白了來龍去脈。


    “無論這些人死不死,你們都會召開會議!梅塔隆特先生,你想把我驅逐出【新七罪魔主】的席位,對嗎?”


    “不不不,我從不因個人恩怨針對我的兄弟姐妹。”


    “那是為什麽?”


    “星辰告訴了我,你的上限止步於此。”雅各布陰惻惻地說,“你永遠拿不迴最後一根手指,因此你的潛力永遠殘缺。”


    “不可能!”齊塞克迪怒道,“你簡直是胡說八道!”


    “算啦、算啦,保住小命就很好。退一萬步來講,我家樓下新年不開門的漢堡王就沒錯嗎?”


    梅塔隆特搖晃兩隻寬厚的手,展開的發光屏幕合成一個完美的立方體,光芒漸漸消散。


    “豹紋總統,你就耐心等著【黑都】的調查專員吧。”


    總統府陷入黑暗,齊塞克迪維持著張大嘴的姿勢,話語卡在喉嚨口,卻遲遲說不出來。


    他的肌肉閃過一陣劇烈的、癲癇般的抽搐,最先是眼角,慢慢往下一路擴散,直到維持不住半點風度,毫不避諱監控探頭的錄像,一頭撞在地上,瘋狂地踢打辱罵。


    “尼亞瑪!!!”


    像個三歲孩子似的到處滾來滾去,齊塞克迪口中蹦出大量辱罵的汙言穢語,嚇得監控室的人站起身,剛想奪門而出,無形的能量從天而降,他的腹部一痛,死於非命。


    齊塞克迪可不想讓別人記錄下他這副醜態。


    之所以按耐不住發狂的姿態,是因為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他感知到有人拿走了“巫術師”的手指。


    先知……


    一定是他幹的!


    原來他殺死紅罌粟商會的員工,逼我不得不陷入自證,隻是為了聲東襲擊,趁亂破壞掉屬於我的成神之路!


    還有我身為【黑都】高層的特權!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我竟然被算計了!


    我竟然讓那種單蠢無聊的妄想症搶占了先機!


    我竟然——


    懊惱後怕的思緒戛然而止,齊塞克迪從地毯上鯉魚打挺地跳了起來,坐迴他的椅子,自信又熱情地合攏雙手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露出具有感染力的笑容。


    “我竟然忘記誇獎他了——真是一次滴水不漏、雷厲風行的計劃,身為不偏不倚的‘真理之神’,一下子幹涉這麽多時間的發展,想必不好受吧。”


    熟練地拿起電話,齊塞克迪從善如流地向親信和手下發號施令,他的口氣讓人如沐春風,任何人都會覺得總統此刻心情不錯。


    然而,他的命令一道比一道堅決,一道比一道殘酷,不少人頭皮發麻,背後冒出冷汗。


    總統這次是玩真的。他們不約而同地想。


    “嘟!”


    齊塞克迪放下電話,轉動電腦椅,仿佛透過身後幹淨的窗戶,將整個金薩沙收入眼底。


    “你還執著於【四活神】的過去,‘先知’,希望伸出手拉起每個墜入深淵的班圖人民……這很好,但踩著他們的屍骨不光能走出深淵,還能讓我一步步走向永恆的天空。”


    月光下,女眷房間堆滿鮮花的房門大開,一個窈窕靈活的身影鑽了出去,沒有驚動一隻蚊子,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夜色。


    “一個部落不可能有兩個酋長,一個國家也接受不了兩個領導人,一場遊戲更不可能有兩個贏家。”齊塞克迪整理著演講稿,“你該去見其他的老朋友了。”


    次日,電報“滴滴滴”地響徹整個金薩沙,迅速向周邊小鎮擴散。


    幾乎所有班圖人都知道了總統正式宣布:【世界樹】組織是班圖的背叛分子,【護林人】是叛軍的首領。


    總統詳細羅列了對方的罪行,要求各地政府和軍閥支援他的行動,加入還有不到一星期抵達戰場的中央軍隊,他還唿籲姆班布卡的居民聯合起來,反抗外來的入侵者。


    大多數民眾搞不明白總統和【護林人】的恩怨情仇,他們隻知道一點。


    戰爭又在班圖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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