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歌的花架下亮著燈籠,還有一盞從海外帶迴來的琉璃燈盞將半個院子都照亮了。


    顧鴻大踏步走進來時看到二人正說笑呢。


    趙葉指手畫腳說著什麽,沈傾歌單手支頭,含著淺笑看著趙葉,就像是一副靜止的畫麵,那麽美好。他站在垂花門下聽著她們說話,凝望著沈傾歌偶爾笑看的臉龐,偶爾凝眉的神情,目光柔和的幾乎能將夜色融合了。可是……顧鴻突然靠著垂花門籲了口氣,心裏說不出的壓抑。


    那天百裏堯找到自己,他說曉得夭兒的病症,宮裏的禦醫根本無法讓她在最快的時間痊愈。


    顧鴻麵對著百裏堯,忽然覺得自己今生犯得最大的錯就是沒有將夭兒親自送去沈家莊子,而是半路托付給了百裏堯。


    他狀似無意的問了小桃,雖然小桃說夭兒跟百裏堯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又給了百裏堯調養身子的配方,但他還是覺察出小桃對百裏堯的熟悉絕不是她口中說的那樣。


    整整三年,他錯過什麽了嗎?


    整理了情緒,顧鴻走了過去,他有力的腳步聲很快被趙葉聽到了,當然,顧鴻不知道,趙葉對他的腳步,對他的氣息了如指掌。


    “師兄!”


    趙葉嬉笑著站起身,以前她總會大大咧咧的粘著顧鴻,現在被沈傾歌得知了心事,怕被她笑話反而顯得扭捏了。沈傾歌剛要站起來顧鴻連忙攙著她坐下道:“你身體還虛著呢,無須多禮。”


    沈傾歌戲虐道:“可以麽?驃騎大將軍?”


    顧鴻習慣性的伸手想要敲沈傾歌的頭,手伸到她麵前卻又收迴去了。笑了兩聲道:“看在你生病的份兒上,暫且饒過你!”


    趙葉望了望說笑的兩人嘟囔道:“明明跟親兄妹一樣,怎被外界傳的你們二人水火不容。”


    “所以說,傳言不可盡信!不過,葉姐姐,你一定想不到表哥小時候總是欺負我,如今有你了,我可不再怕他了!”


    沈傾歌眼神淡淡,趙葉卻耳根子都紅了,她自然明白沈傾歌是話裏有話。顧鴻不知就裏,接過話道:“這次被你說中了,學藝五年,她可是沒少給我找麻煩,最後都是我給她背黑鍋,就算師傅知情了還責怪我這個師兄當的失職了!”


    沈傾歌笑的眼睛彎彎的,若有所思道:“也是,也隻有你這個師兄才能製得住‘小魔女’。誒,要不表哥你就為民除害將這小魔女收了做將軍夫人,免得她去禍害別人!”


    趙葉羞得一臉通紅,瞟了一眼顧鴻,卻見他神色凝重,眉頭緊緊擰著,一臉肅殺,沈傾歌也是嚇了一跳,暗惱自己玩笑開大了,怎忘了顧鴻自小脾氣剛烈。


    顧鴻因著沈傾歌的一句玩笑,心情跌入了穀底。他冷著臉道:“表妹不要忘了這裏是北轅京城,不是風氣開放的玉江城,你這玩笑一不小心就要毀了小師妹的閨譽!”


    沈傾歌聽得發怔,感情表哥心裏對趙葉根本沒有什麽男女之情。


    趙葉不可抑製的紅了眼眶,沈傾歌看到她的雙臂微微的顫抖著,想必是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心下更是懊惱不已,牽強的堆著笑臉道:“表哥放心,這次多虧有你的近衛軍,我這院子裏可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顧鴻板著臉點點頭道:“這種玩笑以後還是少開的好。”


    顧鴻經過這幾年的浴血搏殺,猶如出鞘的利刃一身肅殺之氣,尤其他生氣的時候,猶如一尊殺神般令人敬畏,沈傾歌點點頭應了。


    這麽一鬧,氣氛明顯不對了。


    顧鴻更是胸中燃了火似的想要發泄一番,片刻後起身離開,策馬飛馳。


    待他一走,趙葉再也止不住傷心難過,大眼睛裏淚如雨下。


    沈傾歌縱然心中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但在這個節骨眼上總不能再落井下石,便勸慰道:“我倒覺得表哥可是真關心你,否則哪管你清譽呢?再者,他已習慣將你當做小妹妹……”


    趙葉忽然破涕為笑,走過來摟著沈傾歌道:“瞧你平日裏也是牙尖嘴利的,怎麽這會兒不會說了。其實,我明白,感情這種事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完美。可是,我不會輕易放棄,努力過了,至少不會遺憾。沈妹妹,你有喜歡的人麽?”


    沈傾歌不假思索便搖搖頭道:“沒有,也沒有想過想要喜歡誰。”


    趙葉聞言略顯詫異,半響喃喃道:“也是,你這麽與眾不同,總該有個與眾不同的人來配你!”


    月色迷離,白色身影猶如月之精靈,泛著冷冷的月輝,留下一抹孤涼的身影。


    ‘我不會輕易放棄,努力過了,至少不會遺憾。’


    趙葉,就憑著你這句話,本王幫你了卻心願!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同樣作為男人,以一個男人的心思來看,顧鴻對夭兒的感情可不是普通的表兄妹那般。


    夭兒,是他黑暗中的一輪明月,誰都不可以觸碰!


    顧鴻鐵青著臉迴到將軍府,管家幾次想要說話均被他一眼瞪了迴去,小跑著跟在後麵,接過他拋來的外衫,苦著臉候在那裏。


    顧鴻直奔習武場,十八般兵器猶如暴龍狂怒,習武場上十裏內難以近身。驀然,兩道身影穿破劍氣和顧鴻對打起來,二人一高一矮招式詭異卻沒有相同之處,他們招招緊逼,顧鴻連問話的機會都沒有。二人顯然是故意糾纏打鬥,一炷香後,顧鴻胸口挨了一腳靠在木樁,原以為二人會乘勢攻上來,卻不想傳來鼓掌聲,那二人對著自己抱拳行禮後退了下去。


    顧鴻這才看到習武場休憩的小亭子裏兩道白影,對著自己遙遙舉杯。


    月色中,他看得分明。


    一位寬袍大袖的白衣,月色中風流卓越;另一位白色錦袍,頭束玉冠,天生的貴胄之氣,猶如清冷的彎月。


    剛才和自己打鬥的二人分別立在他們身後。


    百裏堯,徐文彥?


    他們二人來做什麽?


    顧鴻原本心情不好,又因被他們窺見,心生惱恨,一邊走過來一邊冷然道:“二位深夜不請自來,不知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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