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辰勉強睜開眼,驚訝的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座高山的半山腰,先前一切蕩然無存,他也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先前又發生了什麽?


    “這裏是……風神山。”


    一股熟悉的颶風壓強,讓他迅速知道了此為何地。


    依稀可記,自己好像曾幾何時來到過這裏。


    ……………………


    風神山,這座高聳入雲、巍峨壯觀的山峰,乃是整個風之國的巔峰所在,更是國家最為關鍵、至關重要的聖地。


    在其山巔之上,屹立著一顆被稱為\"風暴之眼\"的神聖寶物。


    相傳,此聖物由上古神獸\"金翅大鵬\"的骨骸幻化而成,蘊含著無盡的神秘力量。


    以風暴之眼為圓心,越是往上攀爬,便能越發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強大無比的風壓。


    每一代的風國王子,都必須靠自己的力量,獨自曆經千辛萬苦,成功登頂風神山,再借助風暴之眼進化自身風元素之力,方可擁有稱王的資格。


    彼時,年幼的俞辰瞞著所有人,獨自踏上了前往風神山的道路。


    對於僅僅隻有九歲的他而言,能夠抵達半山腰已然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


    因為隨著山勢逐漸升高,風壓也變得愈發強大。


    這種壓力如同沉重的山嶽一般壓在身上,讓人難以喘息,如果超越了自身身體所能承受的限度,那麽後果將不堪設想——極有可能會被兇猛的壓強窒息,甚至被山巔竄下的狂風無情地撕裂。


    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毅力。


    ——————————


    行者將至,登至半山腰的小俞辰兩腿如注鉛似的沉重,再也邁不開步子,汗水也一個勁地往外冒。


    真是大汗淋漓,露珠般的汗水由臉頰調皮地滾落,他也不知道擦了多少汗水,頭痛欲裂,胸口也似猛地塞進了一大團棉花,透不出氣來。


    尋得一塊平滑的岩石,剛想坐下喝水,心跳就嘣嘣響,似乎一張口,那顆熱乎乎的心就會一下子從口裏跳出來。


    “難怪先前爺爺說我還小,還不到攀登的時候,果然啊~半山腰坐著就希望再也不要起來了,下去的時候真希望能一下子滾到山腳下……真是麻煩。\"


    年幼的俞辰這樣心想。


    半山腰的景色往往獨具一格,它既不像山頂那樣高遠,也不像山腳那樣繁茂,而是介於兩者之間,展現出一種別樣的風情。


    對於喜歡登山的人來說,半山腰是一個重要的休息和觀景的地點,在這裏,遊客可以稍作休息,同時欣賞周圍的風景,為繼續攀登積蓄體力。


    然而,小俞辰這一次偷偷來攀登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遊玩。


    在經曆了爺爺和父親精心策劃的終極考驗,加上親手阻止了父親殺害弟弟之後,小俞辰內心深處卻湧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想來真是可笑至極,盡管自己貴為生命之眼的主人,但對於生命真諦的理解卻是一片茫然。


    他曾在精神世界裏感受過新生嫩芽帶來的喜悅,也親身體驗過風中殘燭般的痛苦。


    從生到死,再由死方生,那永不停歇的生死輪迴,不僅沒有讓他找到答案,反而令他深陷其中,愈加麻木。


    休息了一會兒,他站在山腰坡上眺望,遠處盡是重重疊疊的高山,看不見一個村莊,看不見一塊稻田。


    那些重疊的高山就像個個喝醉酒的老翁,一個靠著一個,沉睡著不知幾千萬年,從未有事物能驚醒它們的夢,從來沒有人敢深入它們的心髒,就是那最愛冒險的獵人,也隻到它們的腳下,追逐那些從山上跑下來的山羊、野豬和飛鳥,從不攀登它的峰頂。


    一時間,小俞辰頭腦中思如泉湧,所有形容山高大巍峨的詞一股腦兒全冒了出來,但他始終無法準確地用上一個,隻能在心裏發出深深的慨歎。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接著,他又抬起頭,望向風神山頂,似乎是大雨欲來之勢,墨黛色的濃雲纏繞山間,且不說置身其間,就是看著都有涼意襲來的感覺。


    但其實,半山腰之上是光禿禿的,在風暴之眼的肆虐下,盡是大大小小的石頭疙瘩,不要說像樣的樹一棵沒有,連石縫中長的雜草,都數得出來有幾根。


    片刻後


    休息完畢,小俞辰灑脫起身,在不經意的一瞥之間,他發現岩石旁竟然生長著一株蒲公英。


    好奇的手剛抬起,但蒲公英卻在下一秒分崩四散,隨風飄揚而去。


    最後,他隻握住了蒲公英光禿禿的根。


    “人生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實則身不由己,隨風飄揚。”


    他心中思緒萬千,發出一聲感慨。


    ~~~~~


    在深吸了一口氣後,他心不在焉的繼續眺望著遠方,腦海裏卻像是波瀾壯闊的大海,競相奔湧著。


    他與清則,正在神眼世界——“蒼天樹洞”中促膝長談的交心。


    “一每個人都依靠自己的知識和認識,卻被其束縛著,還將這些稱之為現實,但知識和認識是無比曖昧的東西,他們所理解、知道的那個現實也許不過是個幻覺,人都是活在自我意識中的,你不這麽認為嗎?清則。”


    “嗯,人類是複雜的生物,他們情感會因環境的變化而發生改變,正如你的父親,因為你的大勢所趨,從而收手放過了你弟弟。那個死囚光頭,也因你用言語所營造的一種假象,從而搖擺不定。”


    小俞辰無奈長歎一氣,繼續道:


    “是啊,但現在……我也因為他們,變得迷茫了。生命會出生,會死去,會彼此之間產生爭鬥與羈絆。為了保護一些東西,就不得不犧牲掉另外一些東西,哪怕那個人是摯友,是兄弟,甚至自己的孩子,到底什麽是生命的意義呢?人活著又到底是為了什麽,能告訴我嗎,清則。”


    “主人,每個人的知識和認識都是不一樣,從而對於任何問題的答案與理解也是不一樣。恕我,無法給您標準的答案。”清則很遺憾地迴答,隨即向他遞來一杯泡好的熱茶。


    但小俞辰並不著急品鑒,比起口頭上的美味,他更懇切的想知道精神上的答案。


    “那參考答案呢?”


    伴隨俞辰的追問,她頓了頓神,金光閃閃的眼眸中劃過一束流星般的尾焰,隨後開口:


    “硬要說的話,我覺得~風可以吹起一張白紙、一株蒲公英,卻無法吹起一隻蝴蝶、一塊岩石,因為生命的力量與意義在於不順從。”


    “不順從?哼哼。”小俞辰對於這個參考答案有些不認同,他接著問:


    “每個人都隻能活在無法違抗的潮流之中,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有人天生為王,有人落草為寇。如果還按你說的不順從,那我是否就應該即刻逃離王都,拋棄風國萬千百姓與未來,獨自閑雲野鶴呢?”


    “榮耀加冕和閑雲野鶴,哪個是你的夢想?”


    “硬要說的話,我選閑雲野鶴吧~不過,也是啊,王冠的重量還是會讓人神往。畢竟誰又能拒絕受命於天,即受永昌的天賜呢?所以不管怎麽選,都會有遺憾,對嗎?”


    “是的。”清則迴答很淡然。


    “決心,勇氣,愛恨都會在時間的長河裏變質、扭曲,今日的閑雲野鶴,也許是明日新帝既位的祭品,我害怕明日的自己,害怕活成自己所討厭的樣子。正如你所說,人是會因環境的變化而產生改變的生物……”


    “那你的答案呢?現在。”清則很好奇。


    ——————————


    付思間,小俞辰意識迴到半山腰,此刻從山頂刮起了時不時的微風,將他一頭長發吹雜。


    到最後,他也沒有喝下那口熱茶,不知是不是因為思緒萬千而忘了。


    “萬物生於塵土,歸於塵土,生命是刹那間的燈火,世間是刹那間的美夢,隻有瀕臨死亡的時候,自己才能看清自己,你不覺得這便是死亡的意義嗎?”


    他這一次是用嗓子開口,實實在在說出來的。


    緊接著,精神世界中響起清則的迴答:


    “是啊,隻有一種命運是每個人都平等擁有的,那就是死亡。”


    說的好,小俞辰像是鼓起了某種決心,信步來到坡崖前。


    再往前跨出一步,即是萬丈深淵。


    風神山半山腰的高度,其實就已經是普通山的兩倍之餘!


    如果從這裏失足掉下去,即使有元素力護體,也會摔個半死不活。


    但小俞辰已經決定,隻有無限接近死亡,才能知曉生命的真諦,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下一刻,他閉上雙眼,張開雙臂,身子像是一張輕柔的白紙,隨風向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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