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璋向護士長打聽巡查組裏有位胖子眼鏡男是誰。陳山茶一聽就知道他在說誰,因為這個人在太白醫療係統太出名了。


    太白縣醫院副院長童長峰,大概比李景華小十歲,當年是李景華當院長之前,老院長作為人才引進來的。


    童長峰雁池醫學院本科畢業,因為在實習的時候出了醫療事故,按說不能當醫生了,結果老院長硬是招進來,並當著重點培養對象。


    童長峰擅長搞科研,到太白縣醫院之後,接二連三地發表了論文,這讓老院長感到撿到寶了。


    但童長峰有個弱點,性格極其懦弱。


    而李景華不過是醫學院大專畢業,但是看病業務能力超強,因此,一直是老院長的重點培養對象,並打算讓他接班。


    不知道什麽原因,讓李景華抓住了童長峰的把柄。


    自此,長峰成了李景華的“口袋”,所有的研究都掛上了他的名字,至於是第一作者還是第二作者,那需要看李景華心情。


    童長峰的老婆是縣醫院的護士,是李景華介紹的,婚後生了一子一女,長得不像童長峰反而像李景華。


    最後,李景華翅膀硬了以後要趕老院長早點下台,就讓童長峰舉報老院長造假。


    老院長望著自己耗費無數心血,親手培養起來的兩隻“白眼狼”聯手起來“造反”,恨不得像伍子胥一樣,扣下自己眼珠子掛在城頭,要親眼看這兩個家夥墜入十八層地獄。


    但是,天不遂人願,兩人越活越好,特別是李景華,利用自己院長的身份,在本地編織的一個巨大的關係網。


    李景華當院長,也提拔童長峰當副院長,不過,這個副院長一點權也沒有,連花十塊錢都要院長批。


    就這樣,一個業務上能幹,一個科研是強項,兩個人居然“親密無間”合作了十來年,當然最大受益者是李景華,名、利、權都收獲滿滿。


    那這個童長峰對李景華的不滿,已經蓄積到三峽大壩的高度了?是不是看到了一線希望,就想跳出來了?


    第二種可能,會不會是陷阱?


    蕭璋很快否定了這種想法,再怯弱的人,被綠,被堂而皇之竊取研究成果,這種屈辱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斷壯大。


    可以背叛老院長,為什麽就不能背叛李院長呢?


    要給他信心,給他力量……。


    “這個人是本縣人嗎?”蕭璋問。如果是本縣人,可能更有顧忌,但如果不是本縣人,牽絆少,更好說服。


    “不是,好像是省內北方的。對,每年都要迴去過年,他老婆就跟他迴過一次,吵得一塌糊塗,後麵就再也沒有一起迴老家過年了。”


    蕭璋望了望她,有點奇怪,護士長怎麽會這麽清楚?


    “幹嘛,這種眼神望著我?告訴你,老娘當年可是縣醫院的一枝花,就是不願意被這個姓李的騷擾,才跑到這山溝溝來的。而童長峰的老婆就是我同班同學,長得也賊漂亮……。”


    “那,姐後不後悔?”蕭璋開玩笑地問。


    “老娘來到這山溝溝第二天就後悔了,但是好麵子,忍二十年了……。”談到往事,護士長唏噓不已。


    蕭璋這才知道,陳山茶看似很平凡的人,但挖掘一下,身上也應該有很多好玩的故事。


    麵臨著巨大的誘惑,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最終人生也不一樣。這就是命運吧!


    跟護士長聊半天,蕭璋頓時又生出更多的信心了,李景華是“笑麵虎”,同時也是紙老虎,他這麽多年,雖然唿風喚雨,拉幫結派,勢力很大,但是也得罪了不少人。


    如果給童長峰之流看到希望,就是我的同盟軍。


    第二天,蕭璋請了一天假,去太白縣城。


    去縣城最早的班車是五點三十分的,好在七月,小暑季節,天亮最早。


    田間的稻子已經抽穗,白鷺趁著無人,優美地在田裏覓食,山間薄霧繚繞,宛如神仙居所。


    小客車顛簸在群山之間的道路上,蕭璋對眼前的美景熟視無睹,坐在座位上,閉著眼睛,享受著山間的涼風習習,很快睡著了。


    “車站到了……。”


    售票員大媽溫柔地拍醒了蕭璋,大概是昨晚思慮過多,在車上嘈雜的環境中,居然睡得特別香。


    走出車站,熙熙攘攘的都是下車出站的人。


    “哈要打野機?”


    “摩托車,五毛錢”


    ……。


    蕭璋找到一家麵條攤子,吃了一碗麵條,又覺得沒飽,狠狠心又要了五個生煎肉包,吃了四個下去,這才覺得渾身舒坦。


    蕭璋感覺自己比以前能吃多了,也許是腦筋動多了。


    他滿足地摸摸自己肚子,打包剩下的一個生煎包子,輕鬆走出麵攤。


    路邊有位女士穿著裙裝,手拎裙角,一屁股側坐在摩托車上,司機一踩油門發動,突突突,車子就帶著姑娘走了。


    蕭璋有點佩服這些敢側身坐在摩托車上的姑娘,也不怕甩下來。他不願意坐摩托車,車費要五毛錢。


    太貴。


    出了麵攤,就是一個西瓜攤點。攤主拿出一把長長的西瓜刀,剖開綠油油的大西瓜,紅瓤黑子,惹人愛煞。


    “大哥,縣醫院怎麽走?”


    問路的是一位古銅麵色年輕婦女,表情有點木然地問他,她的左手邊是一位歲數五十來歲的農村大媽,她的嘴唇焦幹,眼神有點空洞無神;右手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子,望著麵條攤子上的生煎包子,使勁咽著口水。


    口音不是本地人,兩個人頭上都包著頭巾,應該是河之北方一帶的口音——與父親鄉音有點相似,有些親切。


    蕭璋有點稀罕,本地山區縣城絕少有北方的人過來。


    “你們跟我走,我正好要朝那個方向去。”他正好去藥店去一下,看看小姑娘有點餓的樣子,就把手上的生煎包子遞給她。


    小女孩沒有敢接,而是可憐巴巴地望著她的媽媽。


    “吃不下了,你要不吃我就扔了……。”他對著小女孩說。


    “拿著吧……,謝謝叔叔!”媽媽終於發話了,嘴巴裂開了一下,意思是笑了。


    “謝謝叔叔。”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稚嫩的聲音像天使一樣純淨,讓蕭璋都有點慚愧,可以再買點東西給這孩子,明顯她餓了。


    蕭璋帶著三人,從車站附近走向醫院,原本他也是要走路。


    三人都是表情凝重,空洞的眼神,似乎能將悲傷流淌出來。


    “大娘,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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