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站在高於裴戎十尺的高度,有些疑惑這唐狗為何不追了,隻見他好像愣在原地發了會呆,下一瞬,竟直直的跳入了水淵之中!


    怎麽迴事,這廝是不打算殺我了,還是不要命了?往底下跳幹什麽?!


    金翅往下張望了十幾個彈指,竟然發現裴戎竟扛著一桶魚雷火又爬了上來。


    他這是想幹什麽,底下可是有數百桶魚雷火,再怎麽搬動也是阻止不了這場爆炸的!


    金翅叫囂:“你不要別白費氣力!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這裏就會變成粉齏!別再掙紮了,就在這裏,與我乖乖的享受最後的樂趣吧!”


    裴戎不語,隻扛著那桶魚雷火瘋狂向上衝,他哪裏不知道時間已經所剩無幾,這桶魚雷火的表麵滾燙,當他扛起的一刹那,已經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現在這層單薄的黑色公服之下,他肩膀上的皮肉已經幾乎全被燙熟,連臉頰也感到無比灼熱,凜冽的疼痛隨著每一次向上奔越的顛簸而加劇!


    金翅看刺激他不成,反倒從上麵又奔下來,本來他是不敢跟裴戎正麵交鋒的,可裴戎扛著這麽沉的東西,反而不敢跟他輕易交戰。


    貓與老鼠的遊戲這一次絕色反而調換過來,裴戎是老鼠,金翅反倒成了貓,可這隻貓喪心病狂,不斷用袖箭瞄準裴戎,裴戎怕魚雷火泄露,不敢用火桶去擋,隻得不斷用旋轉的木臂變換位置。


    金翅見總射不中,氣急敗壞,竟也不顧自己的後路,直接用刀將一條條木臂直接砍斷,斷了裴戎上來的路。


    裴戎見無路可走,索性將貨桶用鐵鏈捆綁,係在腰上,用兩手拉住製動機關的鐵索像人猿一樣往上攀蕩!


    兩人終於來到了與上層入水閘口差不多的位置,此處正是百鳥朝鳳的機關處,是一個巨大的黃銅齒輪,橫豎咬合著十幾個小齒輪,拉動一支以中央銅柱為中心旋轉的大木臂,大木臂每旋轉一圈是二十五個彈指,觸碰牆壁上的彈簧裝置,能讓裏麵的木槌向上不斷衝擊,使得這些木頭鳥能夠不斷地勻速上升。


    不過這些裝置都在牆壁裏側根本看不到,二人隻得站在大齒輪上不斷交戰,裴戎一麵護著貨桶,一麵抵擋著金翅的瘋狂進攻。


    金翅的神態已經近乎於瘋癲,五官扭曲在一起,脖頸不停地向右抽搐,他一邊砍著,一邊笑道:“裴山君,你不要再抵抗了,你這樣拚命,到底有什麽用?這樣吧,如果你現在認輸,跪在我腳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便饒過你,帶你迴百濟,說不定王上還能賞你個官當當。”


    “不男不女的孽障,你又如何知道什麽叫為國為家!”


    裴戎一腳踹開金翅,往大木臂上奔去,木臂突然受力,猛然往下一沉,震得裴戎伏在木臂上,半跪下來。


    金翅見狀,邪笑著立即也跳到木臂上。木臂上下擺動的幅度更大了,接頭處傳來將要斷裂的哢噠聲。


    不好!木臂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怕是馬上要斷了!


    裴戎向後瞥了一眼金翅,那個喪心病狂的家夥,居然微微一笑,站了起來,然後抬腿起跳:“就讓我們兩個一起去死吧!!!”


    混蛋!他是想讓我們兩個一起掉下去!


    眼見金翅雙腳即將落地,裴戎後腿發力,抽出佩刀,起身飛躍!


    祖母綠寶石耀眼,刀身狠插在牆壁裏麵,可惜腰上的魚雷火太沉,石子不斷崩落,裴戎馬上就要掉下去!


    大木臂轟然塌斷,它掉落的刹那,機關連著的鐵索從牆壁裏硬生生被拽了出來,被快速地向上提拉,裴戎抓住機會,拽住一段鎖鏈,成功被鐵索拽了上去!


    水流從裴戎頭頂灌下,他屏住唿吸,逆流而上,用刀在井篦辟出一個洞,瞬間大量的佛焰燈從洞裏魚貫而出,火點似的劃過他的全身。


    他忍住痛楚,將魚雷火塞了進去,掐在側麵井篦,按照這樣高溫度計算,不出三十個彈指,這桶魚雷火就會將這個幾乎被堵住的廢舊入水渠炸壞,將底下全都淹沒。


    裴戎剛舒一口氣,根本還沒來得及想自己的退路,一條鐵鏈竟纏上了自己的脖頸!


    金翅這個家夥剛才竟然沒有掉下去,而是跳上了下一層的木臂,這麽快就找了迴來!


    木臂正旋轉到距離入水渠最近的位置,裴戎借力脫力,飛躍跳了迴去,木臂又是猛然一震!


    裴戎劈開鐵鏈,金翅身體一趔趄,往黃銅齒輪上跳去,裴戎緊追,兩人距離隻不到三步。


    裴戎突然覺得,金翅的速度好像變慢了,用刀往他肩上刺去,出乎意料的是,金翅居然沒有躲,反而挺著上身讓刀刺入了自己的身體!


    這家夥想幹什麽?!


    金翅朝裴戎魅惑一笑,竟然雙手抓住了他的右手腕,在他手上綁了一個什麽東西!


    裴戎低頭一看,那東西居然是件金剛製成的小型手枷鎖!


    這手枷鎖看起來像隻銀鐲,其實堅韌無比,需要特質的鑰匙才能打開!


    這家夥就是個瘋子!


    金翅旋身,把身體抽離出來,人已經被血染紅了半麵,他居然感覺不到痛似的,將手枷鎖的另一麵,拷在了兩個旋轉的齒輪底下!


    這樣一來,隨著齒輪的旋轉,裴戎會離得與這兩個如刀般鋒利的大齒輪越來越近,如果不將手枷鎖解開,裴戎的右手就會被齒輪生生絞碎!


    金翅邊退邊笑:“你大可以算一算,是你的手先廢掉,還是這裏先爆掉。”


    “我哪個都不算!”裴戎用刀拚命地砍手枷鎖的鐵鏈,可這鐵鏈不同尋常,火花四濺,卻連個折痕都沒有。


    金翅:“哈哈哈,別白費力氣了,再見了,裴山君!”


    金翅轉身,跳下黃銅齒輪,站在水車軸承處,又不禁得意的望向在拚命試圖砍斷枷鎖的裴戎,喜不自勝。


    當他背過身去,想重新往逃生密道方向趕去的時候,一把鋒利的刀從上麵飛下,直插在他的胸口!


    “...什麽...”金翅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轉身迴望,竟望見裴戎一雙琥珀色的虎眼,銳利,冰冷,不摻雜一絲情感。


    金翅臉上露出驚恐與絕望,卻在下一秒,這種人臨死之前的正常神情又被一種癲狂和近乎瘋魔的表情占領。他伸手扯碎了胸前的血衣衫,花色綢緞之下,竟然捆著一圈魚雷火!


    金翅似乎進入了一種幻覺之中,他雙手抬起,像是在渴望什麽人的到來,口中吐出最後一絲氣息:“王上,選我吧,選我吧,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瞬間,熊熊的爆炸火焰將金翅全部吞噬,同時,頭頂入水渠隨著一聲響天徹地的爆炸轟然開裂,磚牆四碎,洛河水蜂擁灌入,巨大的水量衝斷了已然被金翅炸塌軸承的水車,水車轟然而倒,木臂飛落,連帶著裴戎和一係列機巧全部落入水淵!


    裴戎是頭衝下紮入水中的,好在水車扣在了上麵,幫他擋去了飛崩落下的木梁和碎石,可同時,巨大的衝擊力一下讓他潛到了水底十幾尺深處,他人不由己的繼續往下紮去,可手上的枷鎖卻掐在了木臂與齒輪疊堆的重物之中。


    裴戎在水中又蹬又拽,試圖把枷鎖抽離出來,可枷鎖卻卡的死死的,一動不動。


    裴戎是絳州人,從小看的是雲丘山,綿山,九龍山,連綿起伏,本是根本不識水性,這鳧水還是後來來到大理寺執行任務的時候淹了幾次硬磨出來的。


    剛才取魚雷火那縱身一躍,已經是拚上了全部性命,如今被困在水底,似乎花光了他身上所有氣力。


    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裴戎的氣息一點一點從口鼻中流了出去,四肢也因為寒冷還是不自覺地抽動。


    成功地炸開了水閘似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好運氣,星星點點的佛焰燈越飄越高,離他也越來越遠,頭頂火光一片,真是...太美了...


    裴戎閉上雙眼,緩緩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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