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是誰,劉鈺瓔?!”


    聽到這個名字,滕王的反應特別大,裴戎也是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十六郎不知道他們為何這麽大反應,不解的問道:“劉鈺瓔又是何人?”


    “你久不在京中可能不知道,這位劉鈺瓔不僅是鴻鵠寺卿劉善的第四女,還是洛陽城中的大名人啊!她不僅樣貌出眾,詩畫琴藝無一不絕,她還極具語言天賦,是多次出使吐蕃、泥婆羅等西南各國大使——散朝大夫王玄策的門生,她精通吐蕃、天竺、迴鶻、室韋、靺鞨等二十個國家的語言和文字,經常在各國來朝時為使者家眷擔任翻譯,人稱鴻鵠女四公子。”


    十六郎這才想起他也曾聽說過此女,說是劉善家的女四公子,若是生得男兒身,怕是要頂替他阿耶鴻鵠寺卿的職位了。


    裴戎聽完,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繼續問胡比伽羅:“那她有沒有說,為何她一個好好的鴻鵠四公子,怎會變得如此模樣,又因何淪落到如此下場。”


    胡比伽羅思索片刻,搖了搖頭:“她隻是簡單的告訴我,元春那天,她本在鴻鵠寺裏幫他阿耶批閱公文,突然聽見外麵有人大喊走水,便想起身開門查看,剛走到門口,突然有人在後麵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兩眼一黑,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身在長廈門外的亂墳崗裏,旁邊全都是死人。她好不容易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後,竟然發現自己已經麵目全非,後來好不容易找迴家門,卻無人認識自己,被下人打了出來,這才認識了我。”


    “一派胡言!”裴戎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來,嚇得滕王一哆嗦,險些嗆著:“你幹什麽啊,本王喝正茶呢,你就不能小聲點麽?”


    裴戎瞪了他一眼,說道:“莫不說你主仆二人能敵得過四五個兇徒,就連你口中的鴻鵠四公子也是好端端的在府中,今天早上,我還在長樂門遇見了劉善,他還說要帶妻女去華嚴寺浴佛拜香,若是他的女兒葬身海底,他還哪裏有心情去湊這個熱鬧?!”


    胡比伽羅絲毫沒有被裴戎嚇到,而且不甘示弱地道:“你讓我說我便說了,說了你又不信,你到底要如何?!”


    “證據呢?!拿出證據來我便信你!”


    “證據?!”


    胡比伽羅氣鼓鼓地擰著眉毛,瞪了裴戎半響,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轉換了臉色,唇角含了笑意,搖曳生姿地往裴戎麵前走了過去。


    這裴戎雖然辦事獨絕,無論男女,從來不給任何情麵,也從不親近女色,但畢竟還是血性男兒,麵對這樣一個款款走來的女子,若說是沒有任何反應,卻是不可能的。


    “你想要幹什麽!現在本官正在辦案,請注意你的言行!”


    “你不是要證據麽,我現在就給你看證據啊!”胡比伽羅笑著,竟然坐到了裴戎的腿上,兩臂順勢攀上他的脖子,姿勢非常曖昧,裴戎卻依舊直著腰板盯著她,麵不改色,一臉‘看你能耍什麽花招’的神情。


    胡比伽羅不肯罷休,又牽起裴戎的手放到自己的領口,裴戎這才說道:“拿證據就拿證據,不要動手。”


    他的語氣依舊是冷冰冰的,手心卻是灼熱得很,胡比伽羅笑著道:“怎麽,大名鼎鼎的裴山君,對一個小女子也不敢動手麽,是不是,裴大人,你,不行啊?”


    “放肆。”裴戎沉著臉,不悅地吐出兩個字,右手猛然呈了虎爪,一把鉗住胡比伽羅的脖子,輕輕一用力,她就已經喘不上氣來。


    胡比伽羅臉色鉗紅,終於求饒似的說道:“放手...快點放手...我這就拿給你看...”


    裴戎放開手,胡比伽羅癱坐到地上,喘著粗氣,剛才隻是對方輕輕一捏,她竟然感覺自己在鬼門關外麵轉了一圈。


    這裴山君...真是太可怕了...


    “證據在哪,趕緊拿出來。”裴戎的語氣中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胡比伽羅的手微微顫抖著,解開了羅裙外麵套的坎子最上麵的一個扣子,露出了半個雪白的胸脯,在胸脯靠近鎖骨的地方,赫然有著一條長長的紅色疤痕,顯然是被利器所傷留下的疤,為了掩飾,她將疤痕紋成了一朵紅豔豔的牡丹,綻放的有些觸目驚心。


    滕王也瞧見了那疤痕,一邊扇著扇子,一邊搖頭,像是非常看不慣似的:“真是可憐,好好的羊脂白玉,居然落下了如此駭人的疤痕。裴大人你啊,可真是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啊,可憐啊,可憐。”


    讓他這麽一說,就不知道到底是胡比伽羅可憐,還是裴戎像個沒感情的辦案機器可憐。


    裴戎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胡比伽羅站起身,又係好了紐扣,脖子上還留著五根通紅的指印。


    “裴大人若還是不信,那夜在太師府附近值夜的武侯也能為我作證。至於林語嫣的事情,我所知道的就這麽多,是非真假,你們隻能自己去查了!”


    裴戎麵色陰鷙地說道:“罷了。我們走。”


    “慢著。”胡比伽羅說道,“各位大人,茶水糕點,一共三十銀,多謝各位大人惠顧!”


    十六郎瞥了一眼桌上,剛才就上了四樣點心,一壺碧螺春,就要三十銀這麽多,這是不是也太黑了,雖然大理寺還沒有給自己發過響銀,可他知道,大理寺少卿這個職位一年大概才賺一百兩多一點,哪裏會有閑錢到這裏消費,不僅他沒有,裴戎估計也沒有。


    裴戎麵無表情的說道:“我一口茶水也未喝,誰喝誰付。”說完,抬腿便走,十六郎見狀也追著裴戎跑了出去,“哎哎,裴大人,你慢點走,等等在下,關於案情,我還有問題與你商討。對了殿下,您先吃著,等吃完我在樓下等您。”


    “等我?!喂...你們。我不是來陪你們查案的麽?我...”滕王手裏還拿著一塊龍須酥,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胡比伽羅站在一旁,又殷勤為他倒了一杯茶:“殿下慢些吃,小心噎著,奴婢在一旁伺候著,咱們不用他們,吃完了再走。”


    滕王內心抓狂:“好...我吃,我吃......”


    ***** *****


    翌日,陽光正好,喜鵲在大理寺院外的古槐樹上嘰嘰喳喳的叫著,清晨下了一場雨,街上的石磚還濕著。


    一窗春雨一場暖,洛陽城中的牡丹似乎一夜之間都綻放了,姹紫嫣紅,春意盎然。


    十六郎騎著匹矯健的白馬前來報道,他穿著淺緋色官袍,腰間掛著銀魚袋,火紅朝霞將緋色的官服染得怒豔,少年白皙的臉頰也平添瑰麗的柔和。


    他眉目低垂,抿著唇,額角挽不上去的碎發和著颯颯踏踏的馬啼聲,一齊輕擺。


    他抬起頭,見大理寺衙門口的石獅子旁邊早早地還站了一位郎君。


    今日阿詩彌也換件深灰色的袍子,紮染的靛青色菱形紋顯得人成熟許多,卻掩蓋不住他不似凡人的俊美,還有他身上特有的青春活力。


    他今天沒有散著小辮子,而是規規矩矩將頭發束了上去,用一根黑色發帶高高地綁著,像暮夜中的北鬥星辰那樣惹人紮眼。


    他站在那裏,顯得有些忐忑,兩個拇指一直放在前麵繞來繞去,畢竟上一次他們來大理寺是被裴戎關在囚車裏拉進去的,所以再次來到這兒不免感覺有些緊張。


    直到遠遠的看見十六郎,阿詩彌擰著的兩簇眉毛才鬆開,歡歡喜喜地跑上前來:“十六,你來了。”


    “阿彌,你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本來以為自己今天來的已經夠早的了,沒想到阿詩彌居然還快他一步。


    “在海上那間小客艙裏飄了一個月,冷不丁迴家住在床上有點不習慣,睡得不踏實。”阿詩彌沒好意思說是因為他們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床上睡了太久,這迴自己睡一張大床感覺有些不習慣,有些空落落的。


    “我也有點睡不好。”十六郎說道。


    阿詩彌笑了笑,遞上來一個小食盒:“喏,給你的。”


    “給我的?”十六郎翻身下馬,這才接過食盒,好奇問道,“裏麵是什麽?”


    “是奶團子。”阿詩彌笑盈盈的解釋道,“我阿娘聽說我在外麵交了朋友,又幫我找了份官家的差事,高興得很,今早起來特地給你做的,還熱著呢,你嚐嚐。”


    “這沒什麽,不必客氣。”十六有些期待的打開食盒,香甜的烤奶味鋪麵而來,裏麵放著七八個橢圓形的奶酪團子,焦黃色的外皮上撲著奶粉,還淋了層金色色的蜜糖。


    “好香啊。”十六郎讚道。


    “外麵買不到的,獨獨我阿娘會做,是用新鮮的馬奶提子裹上奶酪後蒸出來的,出鍋後再用文火微微炙一下,最後淋上蜂蜜,可好吃了,你快嚐嚐。”


    “多謝令堂,他老人家費心了。”十六笑著拿起來一塊,剛要放進嘴裏,就聽滕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呦~大孫子,在吃什麽好東西啊?”


    十六郎緊忙把送到嘴邊奶酪團子塞迴食盒,又蓋上蓋子藏在身後:“殿下,你怎麽又來了?”


    “怎麽?不歡迎本王來麽?今天可是你新官上任的好日子,本王特意來為你捧捧場。”


    滕王歪著頭瞧他,還納悶不過是一個食盒,怎麽還需要這樣藏著掖著,剛想說話,正巧阿詩彌轉過身來,目光便一下釘在了他臉上。


    居然是個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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