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攪動,如同置身刀獄,刀斬三千年,在過去留下傷口,在現世留下刀疤,在未來將刀疤切開,反反複複周而複始。


    歐陽尚書慘叫,血肉浸透在花瓣上,花瓣更加鮮紅。


    就在這時,儲良吐出一口血,他的眉心裂開一道傷口,絲絲鮮血化作煙霧往紅蓮中飄去,紅蓮戛然而止。


    “難道是!”儲良這才想起,歐陽尚書曾經送給自己一個小木匣子,木匣中的瓶子裏裝著能提高吸收靈力效率的液體。這就是歐陽尚書放給儲良的債!


    “是債就要還!”歐陽尚書的聲音飄來。


    紅蓮刀獄在斬殺歐陽尚書,歐陽尚書用儲良的債來抵擋。


    “那就全還給你!”儲良法力猛灌,紅蓮繼續攪動,歐陽尚書在紅蓮裏被三千生世絞殺,儲良在紅蓮外流了一地的血,兩人拚的就是誰先倒下!


    一盞茶的功夫後,紅蓮消散,歐陽尚書已經成了一個血人,他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全身遍布外翻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紅肉顫顫發抖。


    儲良好不到哪裏去,他的前胸後背全是細密的刀口,血流了一地。這種傷勢不是斬擊而來,無法用肉身抵擋。他伸出右手打了一個響指,那道環形刀光再次出現。


    歐陽尚書看到環形刀光麵色一沉,冷哼道:“你還真小瞧了宗主級存在!”


    他怒吼一聲,那精巧的小算盤裂開,算珠鑽入地麵不見蹤影。同時歐陽尚書法力翻滾一團青光猛然炸開,八根猙獰的尖刺拔地而起,這道衝擊居然將環形刀光給衝散了。


    青光消散,歐陽尚書的身上縈繞著一個青色鬼影!影隨身動,仿佛附著的活體鎧甲。


    “靛鬼索債!”


    歐陽尚書化作一道青色虛影向儲良激射而來。快不可見、勢頭勁急。


    儲良向前斬出一刀,吭的一聲,和一隻鬼爪對擊在一起。


    另一隻鬼爪從側麵抓來,儲良右手握拳一拳搗出。這一拳真切地感受到了鬼爪的力量,即使儲良現在的肉身,也有些關節發麻。這歐陽尚書放棄了所有法力,轉化成了一個近戰惡鬼。


    鬼爪被一拳擊退,歐陽尚書背後的八根尖刺瞬間伸長,往儲良身上急溜溜戳去。


    儲良攔中一刀,這八根尖刺若是不收迴去,定會一刀兩斷。但這歐陽尚書變化之後似乎智商下降,隻知道瘋狂攻擊。


    八根尖刺毫不停留地戳向儲良胸口,儲良手起刀落,八根尖刺斷了七根,最後一根打在胸口,完全破不開儲良的防禦。


    儲良一記上勾拳,拳風唿嘯,歐陽尚書鬼爪交替抵擋,卻被這拳頭的力道帶到空中。“啪”一個響指,一圈環形刀光應聲出現,急急向歐陽尚書的腰身斬去。


    歐陽尚書怪笑一聲,在空中身體一陣詭異扭曲,那八根尖刺噴射般長了出來!尖刺一張如同展開的蜘蛛網,又猛然一合,歐陽尚書像章魚遊泳般,躲開刀光,再次飛向儲良。


    兩人瞬間短兵相接,刀光拳影,尖刺嗤嗤破空有聲,


    這一迴合的近戰肉搏,足足打了一炷香。


    最後儲良一道刀光衝天而起,結結實實斬在歐陽尚書的身上,兩人才分開。


    儲良神識內視,這一炷香的時間他中了很多招,起初以為是肉身強悍頂住了,現在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歐陽尚書身上也有很多傷口,傷口上泛著詭異的光芒,非常奇怪。


    “哈哈,察覺到了嗎?靛鬼借債的傷,是不會當場觸發的,要算利息的!”歐陽尚書獰笑一聲,法力一引右手掐訣,那青鬼獠牙大嘴一張,吐出一個巨大的算盤,鬼爪在算盤上快速撥動,計算這一炷香內,雙方的受傷情況。左邊一把刀代表儲良所受的傷,右邊一隻鬼爪代表歐陽尚書。


    青鬼快速計算,刀和鬼爪快速變長,最後青鬼長袖一甩,計算結束。鬼爪明顯比刀長,也就是說歐陽尚書受的傷比儲良多,這一輪應當是儲良勝出。


    但這時青鬼一聲怪叫:“利息!利息!”算盤撥動劈啪作響,頓時那把刀猛漲一倍!竟然超過了鬼爪!再減去鬼爪的長度,最後原地隻剩下一把丈許長刀,這就是儲良最終應該受到的傷勢!


    靛鬼借債,借的是傷勢不發作的時間,儲良借了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結束傷勢翻倍!


    青鬼冷冷地盯著儲良,儲良長刀一橫。


    “該還債了!”


    突然青鬼一聲尖嘯化作一道青光,向儲良激射而來。儲良一刀削去,但這青光是虛的,根本無法阻擋,青光鑽入儲良胸口,儲良暗叫不好。


    “轟!”


    儲良被一輪能量翻滾的紅日包裹。紅日消散,儲良冒著煙墜落,身上的銀灰色鎧甲破破爛爛,這一招,真地傷到了筋骨。


    意識有些恍惚,腦海快速掠過一些模糊的聲音和氣味。


    姐姐燒焦的皮膚味、碧兒苦澀的笑容、玉傾城的發香……


    一些混亂的聲音充斥腦海,仿佛千萬人喃喃自語。


    “那個混蛋代理宗主!”這句話像冰錐一樣刺心,身為宗主,若不能保護斷刀門,還有什麽顏麵生存於世?還有什麽資格去和九尾比肩?


    十丈披風獵獵作響,仿佛觸手可及,現在又變得遙不可及。


    歐陽尚書站在原地一個踉蹌,虛汗止不住地流,連番作戰,他的法力幾乎消耗殆盡。眼睜睜看著儲良落到碎石堆裏,嘴角揚起一絲微笑,轉身向牧軒飛去,這個牧軒必須死掉。


    噌!一聲刀鳴!


    歐陽尚書眼角一縮,順著刀鳴看去,隻見那碎石堆中,儲良撐著緋紅長刀,居然慢慢站了起來。


    “怎麽可能!”


    殿主級的修為在慢慢減退,肌肉酸脹,渾身的傷口痛到發麻,動一下如同刀割,但儲良還是站了起來,他的意誌像鋼鐵般堅硬。


    今天絕不能讓歐陽尚書離去。他若是走了,斷刀門的防禦就會成為一個笑話,屆時殿主級無再戰之力,宗門空虛,隨便來一個家族都擋不住!到那時,不隻是斷刀門,連光明之城也無法幸免,周圍的家族定會群起而攻之,城內入駐的宗門、家族勢力,定會鳥獸四散。


    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所以。


    “請你今天務必死在這裏!”


    儲良深吸一口氣,將渾身殘存在每一根血管末端的法力調動起來,手持紅淚連揮三刀。三道刀光一閃即逝!殿主級修為使出“三生幸”,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歐陽尚書眼角猛縮,他見過閻夫人被這一招擊中的樣子,怎敢怠慢!


    “借防!”歐陽尚書趕緊施法,全身覆蓋濃濃的白光。


    就在這時,地麵一道光柱衝天而起,歐陽尚書全身心抵擋。


    光柱襲來,隻聽見叮叮當當稀稀落落的金屬碰撞聲,歐陽尚書心裏覺得奇怪,這一招,怎麽沒有想象中的強?難道是虛的!


    他猛一抬頭!一個綠紋遍布的大手在他的瞳孔倒影裏迅速放大!大手突破光柱一把抓來,直接抓在歐陽尚書的臉上,將他整個人如同拔蘿卜一般拎了起來!


    大手的主人正是儲良,他提著歐陽尚書的腦袋,右手發力,歐陽尚書慘叫著,將全身的防禦集中到頭頂。這一招“借防”,雖然防禦驚人,卻是犧牲了攻擊力,現在的歐陽尚書,隻能防禦無法進攻,這也是“債務”的致命缺點。


    儲良左手紅淚一振、刀刃轟鳴,寒光反射到歐陽尚書的臉上。手起刀落,掄出一個滿月!


    這一刀至少切斷了三根肋骨,傷及肺腑。這時上空突然出現一個虛影,虛影嘴巴一張吐出一條長舌,將歐陽尚書卷走。


    “啊啊啊!”歐陽尚書滿臉鮮血痛苦地喊叫,麵容猙獰恐怖。


    “儲良!老夫一定要殺了你,再滅了整個斷刀門!”


    他右手往胸口一抓,抓出一大團精血,又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黃光,黃光和精血凝聚在一起,緩緩飄到空中,微弱的黃光照亮了那個虛影的樣子,那是一個巨大的蛤蟆臉,黃綠色粗糙的皮膚,猙獰恐怖的大嘴、細小的雙眼和豎直的瞳孔!


    這虛影一口吞了那團精血,發出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音。


    “偉大的貪婪魔!奴仆願意用千年的法力和千年的精血換取此人的性命!”歐陽尚書恭敬地說。


    那蛤蟆咕嚕咕嚕幾聲,似乎不滿,舌頭一卷,又從歐陽尚書身上卷走一團白色光芒,歐陽尚書頓時蒼老了幾分。


    儲良飄在空中,正對著蛤蟆虛影,虛影巨大,儲良渺小,微風吹來,頭發飄動。


    那蛤蟆咕嚕一聲突然一鼓,下巴脹成一個球,同時威壓席卷,問天殿揚起無數灰塵。


    鼓起的球緩緩收縮,縮到原始大小,蛤蟆又咕嚕一鼓,如此反複三次。


    歐陽尚書傷口流著血,麵色猙獰地喊道:“去死吧!”


    蛤蟆猛然張開巨口,噴出一道細細的綠色光柱!


    所過之處碎石消融,煙霧消散,整個世界安安靜靜隻剩下這一條細細的綠光。


    綠光激射而去,瞬間擊中儲良!


    “死!死!死!”歐陽尚書獰笑著說。“貪婪魔是跨界的存在,老夫用千年法力千年精血再加上千年壽元,換來這一擊,就算你是宗主級,也給我灰飛煙滅!”


    天地一暗,綠光仿佛射到多麵的鑽石上,折射出無數道光芒。


    在這光芒深處,儲良雙手握著紅淚,狠狠劈在那道細細的綠光上。


    這一招在麵對九尾極夜的致命光柱時領悟,叫“破碎容顏!”


    紅淚迎著光柱向上,折射出來的細密光柱四下攪動,所過之處,如熱油澆雪,問天殿從內而外激射出無數道綠光!屋頂被切割成無數塊,終於塌了!


    大塊大塊的牆壁、巨石、橫梁紛紛墜落。外麵的眾人不可思議地看著問天殿。這樣的場景說明兩人勢均力敵!斷刀門的弟子心中驚訝,沒想到這代理宗主儲良,竟然有這般的實力,在和閻夫人大戰了九天九夜之後,還能和一準宗主級歐陽尚書戰鬥到這種地步!難道他們一直看走眼了?難道這儲良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恐怖存在?他們這才迴想起,儲良身為副殿主級參加九尾一役,擋住了九尾的那恐怖一擊,緋紅刀魔的名氣躁動整個仙魔界。隻是他們並沒有親眼見到,一直以為傳說始終是傳說,從未想過今天這傳說發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而那入侵的部隊心中也是極其駭然,他們是來掃蕩斷刀門的,都以為是一次輕鬆愉悅的旅程,沒想到,自家的主人竟然一次次被人阻擋,先是牧軒,現在又冒出一個儲良!而看目前的勢頭,儲良竟然和自家主人鬥了個不相上下!但是,即使他再厲害,也終究會死在主人的手上!


    歐陽尚書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法力枯竭,禿頭上為數不多的頭發已經斑白。但他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強壓下震驚,趕緊遁走逃離!


    一見歐陽尚書倉皇逃竄,入侵的部隊,紛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下一刻八字胡修士大吼一聲:“撤退!”眾人四散逃去。


    屋頂坍塌,歐陽尚書瞬間飛入高空,他迴頭一看,問天殿正在崩塌。


    而就在這崩塌的廢墟之中,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


    “儲某說了!請你今天務必死在這裏!”


    歐陽尚書眼睜睜看著一塊下落的巨型石頭崩潰成粉末,粉末之中一個黑點激射而來,瞬速變大,變成一個雙目蒼白的銀色身影!


    身影從他身邊掠過,紅色刀光一閃,空中鋪開一麵血色帷幕。


    這天無數弟子看到了天空的血色帷幕,斷刀門代理宗主緋紅刀魔儲良,憑借一把緋紅長刀,一連斬殺兩位宗主級修士的消息,不脛而走!雖然大多數人認為這不可能,認為裏頭定有大量的水分,但緋紅刀魔的名聲一時大噪,就連光明之城的法器鋪子都推出緋紅刀魔同款長刀,但這些都是後話。


    葛老眼睜睜看著問天殿變成四麵殘缺的牆壁,灰塵翻滾,瓦礫堆了幾丈高。


    幾個人影從灰塵中走出來。


    為首一人皮膚呈現銀色、雙目蒼白、麵如刀削、一頭黑發層層向後、身形矯健、肌肉線條流暢,正是代理宗主儲良!他手裏拎著一個中年禿頭男子,正是歐陽尚書。


    走在儲良左邊的是高大英俊的牧軒,牧軒攙扶著仇子尋。右邊是許小可,攙扶著閻家二女兒,閻飄。隻是許小可身材嬌小,閻飄人高馬大,兩人走在一起怪怪的。而莊不邪因為太重了,被遺棄在碎石中。


    葛老心中思緒翻滾,沒想到今天經曆這麽多事情,也沒想到自己這把老骨頭,真到了宗門身死存亡的關頭,竟然也和別人一樣將所有的賭注押到一個副殿主級代理宗主身上。


    而現在,再看代理宗主,內心竟然升起絲絲自豪。


    葛老伏地:“恭喜代理宗主!”


    斷青詩和蔣混也站在一旁,麵露尊敬之色。


    儲良示意葛老起身,將歐陽尚書往地上一丟。歐陽尚書連連說道:“我是輪迴的主人,輪迴擁有數不盡的財富,而且我可以讓輪迴歸順於斷刀門……”


    “讓輪迴歸順,的確能大大增強斷刀門的實力。”葛老心思細密,正在分析個中得失。


    “斷刀門此役,死傷無數,也許能到輪迴這個古老的組織裏撈一把!”仇子尋說道,他雖然受傷嚴重,但以殿主級的體質,此刻也能自由活動了。


    “這時候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許小可也說道。


    而就在這時,一陣碎石滾動聲傳來,莊不邪巨大的身軀爬出來,搖了搖腦袋,他四下觀看,喃喃道:“結束了?”莊不邪屁顛屁顛地來到儲良身邊,看著“戰果”,整個臉都黑了。


    “殿主!”幾名殺生殿弟子看到莊不邪,紛紛露出喜色。


    “現在,懲戒殿暫缺殿主、金剛殿也缺一名殿主,的確不宜樹敵。”葛老說道。


    “我可以讓你們下禁製,下多少都行!隻要留我一條小命……”歐陽尚書聲淚俱下,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我見猶憐。


    儲良也在猶豫,身居高位,個人仇恨自然要放到最後,如同對待仇子尋一樣。殺了此人並不能帶來多少利益。


    就在這時一把花板斧嗡地一聲,斧刃寒光閃過,歐陽尚書的腦袋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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