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是一月之期,他要拜訪菩提宗。


    菩提宗的大使早就該迴宗複命,卻被儲良留住,為的就是今天一起去菩提宗,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大使是儲良的擋箭牌。閻夫人若是想對他下手,怎麽也不會當著菩提宗大使的麵。


    斷刀門地處仙魔界的西南方、月羅宗在北方、洞天門在東南方,而菩提宗處在斷刀門的西北麵,菩提宗往北便是絕尺海。傳言現在的絕尺海和以前大不相同,偶爾飄來陣陣酸臭的味道,不過具體情況如何,並沒有哪個修士冒著危險,前去探測。


    儲良等人一路飛奔,一個月後,遠遠看到一尊大佛矗立在天邊,大佛頭頂肉髻、眉心白毫,身後一輪金光閃耀。乍一看遠在天邊,細一看近在眼前,威壓漫漫,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喘不過氣。


    一名斷刀門的弟子說道:“菩提宗的護宗法陣‘萬象佛光’果然名不虛傳。”


    “哪裏哪裏!”菩提宗的大師笑道,心中卻充滿自豪。菩提宗便建立在大佛的正下方,眾人飛近,這才將菩提宗的全貌看清楚。


    地麵一座巨山,名叫菩提山,高三千丈,山頂上方頂著一個巨型半球,半球仿佛被人一刀平切,形成一個圓形平台,這平台上坐落的便是菩提宗,從上往下看去,建築密密麻麻,中間兩條大道交叉,一橫一豎,道路的盡頭彎折,形成一個巨大的卍字,萬象佛光便坐落在這卍字之上。


    這方圓百裏設有禁空法陣,若要攻打菩提宗,必須從山腳一路爬上山頂,並沿著半球的外延向上攀登,這本就是一道天險!而金色佛光緩緩降落,透過半球山頂,徑直落到山腳下,這佛光平時人畜無害,一旦啟動防禦法陣,便是厲害至極的殺人之術。


    再加上宗門弟子擅長各種防禦功法,讓整個菩提宗固若金湯,成為四大宗門防禦之首。


    儲良等人落到山腳下,那裏已經站了不少人,他們都是前來恭迎儲良的,為首一人頭頂光禿禿不生一根毫發,這是菩提宗的老弟子,新來的弟子沒有剃發的規矩,所以跟在他身後的七八人,有和尚也有俗家弟子,其中一人頭發淩亂身材瘦小唯唯諾諾,別人都在恭迎了,他傻愣愣地站在那裏,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麽,被旁邊的人擠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一副丟了魂的模樣。


    一番客套之後,儲良等人離去,他聽力極好,走了不遠,他聽到有人在斥責剛才的瘦小男子,聲音粗獷:你這家夥怎麽迴事,自從被罰之後就整天失魂落魄,不行的話,我稟告師傅,讓他送你迴亂鴉山吧!另一個人笑著說:師傅怎麽會理他,別忘了他就是被趕出來的!哈哈!又有一人附和道:師尊也是糊塗說他天資聰穎,我看連普通人都不如!榆木腦袋,不如你把頭發剃了,給我當木魚敲,肯定是又脆又響!這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那人卻始終不做聲,此時一個弱小的聲音傳來:大家別欺負道師弟了,我聽說道師弟出生的時候整個亂鴉山都在低語著他的名字,他以後肯定會飛黃騰達!原來此人姓道,儲良心想。那個粗狂的聲音又響起:什麽亂七八糟的傳聞,你看看他現在的孬樣,也配那個名字?你說是不是啊,道無佛!


    走遠之後,聲音就低不可聞,那光禿禿的領頭人走在前麵,帶著眾人來到一處顯眼的傳送門,從傳送門抵達巨山的內部,這裏又是一堆恭迎的弟子,這些弟子比外麵那些修為要高許多,領頭人相互交接完畢,便客氣地離去。巨山的內部寬敞,設有九座傳送門,直達山頂的菩提宗,儲良等人登上一座,光芒一閃,眾人便來到了這鼎鼎有名的菩提宗!


    眾人剛一出現,便有一股強大的威壓席卷而來,仿佛一座山壓到了眾人的頭頂,所有人齊刷刷伏地,除了一人!


    “哦?”一聲淡淡的驚訝,出自威壓的主人。此人一身紫衣,紫色頭發無風自動,站在那裏身姿筆直,仿佛一把出鞘的劍,氣勢淩厲。他正是菩提宗的宗主仲尚離。宗主級的威壓豈是常人能夠抵擋,而在他麵前仍舊站著的那個人,正是儲良。


    儲良腳下的傳送陣已經碎裂崩潰,但他仍舊站立如鬆。


    “仲宗主,聞名不如見麵!”儲良若無其事地說道。


    “儲良!果真有幾分真本事!走!進屋談!哈哈!”仲尚離大笑一聲,威壓散去,向主殿走去。


    兩人一見如故,仲尚離對儲良早有耳聞,總覺得這個修為不高的小子很難活下去,不看好他。可一見到本人,就改了一些想法。看到儲良的那一刻,仲尚離想起了年輕的自己,為了一個女人隻身闖入菩提宗,那時候他自己心中隻有仇恨。


    想起過往,想起師傅的音容相貌,仲尚離感慨,他從未和別人說過這些事,卻和儲良談了一整天。


    儲良告訴仲尚離魔族的情況,將靈醉山遇到的魔族詳細描述出來,初步估計,菩提宗山腳下的佛光,恐怕阻止不了魔族。


    這可是一個重要的信息。菩提宗自恃防禦強悍,看來山外有山。


    而仲尚離幫助儲良領悟了一個刀法。


    儲良先前獲取金之極的時候,攀登無盡高山,體驗時間的荒蕪和交錯,那時就有所感悟,隻是缺少一個契機。無法將這個感悟完整地呈現出來。儲良伸出左手,掌心一團白色刀光跳躍,由溫和轉成激烈,再重歸溫和。


    這便是那個感悟,隻是它並不完整。仲尚離神識展開,右手虛空一抓,從儲良的眉心抓出一個事物,那是一朵小小的紅色蓮花,正是那大紅蓮地獄。


    仲尚離左手一引,那白色刀光化作一縷煙絲飛出,環繞在蓮花的周邊。


    “你看!時間被冰封了!”


    儲良神識“看”去,隻見那刀光所化的煙霧,全被紅蓮吸收。


    “但時間豈能被冰封!”儲良說道。


    仲尚離笑著點點頭,隻見那紅蓮的花瓣由紅轉變成白色,花瓣的尖端飄出一縷縷白色煙絲。


    “若是冰封百年、千年、萬年呢?”


    白色冒煙的紅蓮化作一團流動的刀光,又重新凝固成紅色蓮花,反反複複,儲良驚訝不已,沒想到自己無法完成的刀法,竟然和大紅蓮地獄融合成一種全新的刀法。雖然這並不是將原有的感悟完善,但,世上哪有絕對完善的東西,不完善,也是一種完善。


    仲尚離說道:“給它取個名字吧!”儲良點點頭,接過那朵蓮花,在手中感受這奇異的力量。


    “紅蓮刀獄!”


    之後儲良去了一趟菩提宗的傳經閣,在別人的幫助下,查閱了不少典籍,又和公孫大師詳細探究。得到的結論卻不是很好,他頸脖上的印記,從外麵看起來,像是一塊墨跡,隨時可以擦掉,可實際並不是,它屬於一種特製的印記,和靈魂隱隱相連,若是強行祛除,恐怕會傷到靈魂。


    就像皮膚表麵的小皰疹,看起來小,摸起來卻硬邦邦的,它切切實實地長在皮膚下麵。


    公孫大師給他的建議是,先了解那個印記的施法者。儲良心裏想到寒霜森林深處的那個洞穴,難道要迴那裏一趟?


    夜,星辰百點,水涼洗月。


    一個縮手縮腳的身影敲了敲門,吱呀一聲門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女修,她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一塊傷疤,可她生得水靈,一看到來人立刻笑出了兩個酒窩。


    “呀!道師弟!”站在門口的竟然是白天被人嘲笑的道無佛,而這女修白天幫道無佛說過話。此刻道無佛站在門口惴惴不安,眼神閃躲。


    “有什麽事情嗎,道師弟?”女修關心地問道,和白天的那些師兄弟完全不同,她是真的關心道無佛。


    “徐若師姐!今天是你生辰……給你……”道無佛鼓起勇氣遞出一朵白蓮,白蓮靈氣繚繞,一看就知不凡。


    “這難道是……”徐若水靈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還未說完,道無佛就扭捏地跑開了,慌慌張張如一個女孩子。他喜歡徐若師姐,因為徐若師姐的頭上有一塊傷疤。這塊傷疤血淋淋地破壞了師姐的美貌,仿佛畫卷上的油漬,亦如雕像上的缺口。但道無佛覺得,有了傷疤的師姐才是最美的,這種美獨一無二。每當她含羞待放地挽發,那傷疤若隱若現,師姐就仿佛一朵有破損的花苞,鼓起勇氣綻開最美麗的花朵。道無佛為這種殘缺的美神魂顛倒,因為他自己也是殘缺不堪,處處受人排擠被人看不起。


    徐若望著道無佛逃跑的背影笑了笑,返迴了屋裏。她將桌上瓶子裏的幾朵俗花扔到地上,把白蓮插進去,白蓮汲取了水分,散發出淡淡的香,香氣中蘊含著絲絲靈氣,很是玄妙。


    “他真是個好孩子!”徐若笑著自言自語,就在這時,一隻大手從她腋下伸了過來,一把熟練地抓住了不可描述之物。


    “這就把我的花扔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你懂什麽?”徐若笑著說,“你別看這白蓮平平無奇,它可是生長在那位大人物打坐過的地方!”


    “哪位大人物?”男子的手熟練地解開徐若的衣服。


    “笨!自然是月羅宗的百裏大宗主!”


    “哦?聽說那位也是個浪蕩的貨色!”


    “別胡說,小心你的舌頭!額!啊!”


    屋內響起了靡靡之音,而此刻的道無佛躺在自己的小破床上,迴想著送出禮物的那一刻,徐若的手好白好白,就像家鄉地裏的青蒜,洗完之後擺成一排,這樣的手摸在臉上會是什麽感覺呢?


    第二天儲良返迴菩提宗,仲尚離執意讓離苦大師跟隨。


    他們的坐騎是一串巨型佛珠,離苦大師坐在前頭,儲良坐在後麵,他心神沉定,在細細感悟。仲尚離不僅幫他完善了刀法,還施法讓他短暫地體驗了一把宗主級的境界。


    這短暫的體驗,極其珍貴,對突破當前境界有著非常大的幫助,儲良隱隱感覺,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輔佐一係列丹藥,有不小的把握能突破進入殿主級!以他當前的肉身,若是進入殿主級,可以無懼同階修士的攻擊,就算麵對閻夫人,也能一戰!就算不敵,自保應該沒問題。


    所以他急著趕迴斷刀門,光明之城的超級拍賣應該結束了,那他交待碧兒的事情,應該在穩定進行,若是一切妥當,他一迴宗,就要閉關突破。


    以他自己的速度從斷刀門到菩提宗需要一個月,而離苦大師隻需要二十天。


    第一天春風和煦陽光明媚。


    第七天草綠花香百鳥鳴唱。


    第十四天,卻有些不同,萬籟俱寂,百裏之地不見蟲豸!


    離苦大師看著天空,烏雲密布,仿佛要下一場暴雨。他快速撥動手中的念珠,道了聲阿彌陀佛。


    儲良站起來,神識展開,空氣悶熱,唿吸沉重。可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不妥。


    難道有人截殺自己,那會是誰?閻夫人?離苦大師在這裏,閻夫人若是截殺自己,就等於和菩提宗翻臉,而且光明之城剛剛落成,小有成就,閻夫人就卸磨殺驢?她不會這麽做。


    難道是菩提宗的人?更不會!儲良排除了四大宗門,還剩下一個:“輪迴”!儲良殺了它們的長老,輪迴肯定會上門尋仇!


    離苦大師快速撥動念珠,發出啪啪的聲響,突然念珠卡住,離苦大師慈目一睜,看向前方。


    那裏烏雲凝聚,雷電爬行,裏頭站著一個身影,身影的頭頂有一輪漆黑的圓月!


    “小心!”離苦大師喊道。


    那個身影驀然伸手,掌心一縷黑色雷電,仿佛一條猙獰的黑曼巴!


    身影距離二人最少百丈,這黑色雷電一成型,竟直接出現在二人跟前!


    隻見眼前黑光一閃,刺啦一聲,那道雷電化作漆黑的霹靂,狠狠劈在兩人身上。


    這!也太快了!


    離苦大師隻來得及將手中念珠丟出,那念珠上的繩子自動斷開,刻滿符咒的珠子在空中組成一個法陣,法陣還未徹底完成,便被黑色雷電擊中,瞬間灰飛煙滅。黑色雷電勢頭微減,劈在離苦大師胸前,哢一聲,一枚黑色保命玉佩碎裂掉落。離苦大師胸前被劈得血肉模糊,冒著煙墜落到地麵,生死不知。


    同時,儲良也被黑色雷電劈中,全身焦黑,向地麵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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