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溜的想法冒出來後,無名就朝著頭頂上的法陣“缺口”張望了幾眼。那裏也不能說是缺口,他隻是懂得開陣的法門。臨走時,他看了一眼遊哉,發現那個家夥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就在剛剛,此人隻不過是玄氣耗盡罷了,身上還沒有明顯的傷痕。怎麽迴事?哦,原來是被沙奎修理了一頓。


    見沙奎又給遊哉賞了幾個拳頭,無名心驚肉跳,這萬一要被這些人活捉了,那臨死之前還不得一身肉包?


    想罷,欲逃的腳步已經躍躍欲試。


    伊犁和高流有所察覺,正要製止,忽見太史巉飛來。


    無名看到此人,心裏大為高興,不過,看到太史巉慌慌張張的神色,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太史巉遠遠看見遊哉被伊藤部所擒,麵容自然張皇,可是他的慌張不止於此。


    “尊使,不好啦!”一個顫步落地,太史巉急匆匆拜向無名,囁嚅道,“三位鬼使,三位鬼使全被英邪困住啦!”


    “什麽?”無名驚愕連連,“胡說八道!那三個老鬼何等修為?英邪何來本事困住他們?”


    太史巉喟歎一聲,將整個經過說了出來。


    卻說,三鬼之前與英邪相鬥時,因害怕驚擾漢州氏族,三鬼不敢使出全力,惟英邪不管不顧,拚盡全力鬥戰三鬼。


    三個老家夥吃不消,為了性命安全,便不管身上的任務,拚命一戰。


    英邪功法處在五崇阿,三鬼功法都在四崇阿,雙方有來有迴,十個迴合下來,毀了幾裏桃林,仍不見勝負,三鬼覺得動靜太大,恐要壞了虛耗鬼老交待的大事,於是抓住東方鳴,逼英邪就範。


    英邪看到東方鳴被擒,果然停手。


    說三鬼是被英邪困住的,那也不全對,當時三鬼覬覦半仙遺寶,就讓英邪交出老苟門,隨後逼迫東方鳴打開。


    東方鳴倒也聽話,打開老苟門之後,東方鳴就帶著三鬼和英邪走了進去,末了隻有東方鳴和英邪走了出來。


    “他們人呢?啊,我問的是英鬼使和東方鳴!”無名覺得三鬼咎由自取,不賣力搶奪伊田刀,卻急著奪取半仙遺寶,這等人的死活不理也罷,隻不過英邪走脫,其去向讓人揪心。


    無名一聲問完,太史巉遲遲不答,當下怒氣衝天,便就大喝一聲,“問你話,聽見了沒?英邪和那毛孩子去了哪裏?”


    “不知啊!”太史巉懦懦道。


    “走!出陣!”無名對著太史巉說道。


    “兄弟,救我!”遊哉對著太史巉招手喝道。


    太史巉聽此,朝著無名懇切道,“尊使,何不搭救我的兄弟?”


    無名哪有這等閑工夫?甩頭悶聲道,“你這兄弟,連幾個巨持都鬥不過,救他有何用?”


    太史巉看了一眼伊藤部眾人,不禁汗顏。


    幾個巨持?不說之前,現在伊藤部至少還有十位巨持,不去說旁人,光大當家伊藤一人,就是一個九混巨持。這麽多個巨持一起群攻,換做太史巉早就一命嗚唿了,遊哉能夠保全性命,已是難能可貴,豈能憑借一己之力勝過他們?


    “求尊使救救我的兄弟吧!”太史巉拱手道,“我和遊哉相伴一生,生死與共,實在不忍棄之不顧啊!”


    方才聽到東方鳴無礙,伊犁和高流鬆了一口氣,此刻無名要走,如若放行的話,可免去一場廝殺,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隻是,伊犁看到好幾個兄弟死了,心裏不是滋味,況且無名的手裏還有一把伊田刀,此刀乃是伊犁家傳之寶,重於自身性命。再者說,無名的身份尚未揭開,即便猜到了他是何人,也要確定心中猜想。


    高流看出伊犁不肯罷手,見那太史巉背對自己,沒有防備,於是打出一招碧眼金睛,奇襲而去。


    無名見勢,抓住太史巉的肩膀往旁邊避去。


    太史巉驚愕之餘,看見碧眼金睛擦肩而過,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你都象翥位了,為何這點警惕心都沒有?”無名瞪向太史巉,“要不是本使救你,你恐怕已成屍體!說,怎麽報答本使?”


    “是是是,在下肝腦塗地!”太史巉躬身道。


    “肝腦塗地?”無名看了看伊犁和高流,衝太史巉喝道,“你給我拖住他們,我出去叫援!迴頭來救你等!”


    “這……”太史巉嚇的一臉蒼白,“尊使,我……”


    “哼,想走?”伊犁喝道,“不還伊田刀,你休想走!”


    “哈哈……”無名一陣苦笑,“想不到風水輪流轉,現在你倒是不想放過本使了?本使要走,你還能將我攔下不成?”說罷,淩空而起,向著法陣之外飛去。


    “哪裏走!”伊犁緊追而上。


    太史巉知道伊犁不好惹,不敢阻攔,而剩下的高流和伊藤部眾人也不好惹,亦是不敢與之一碰。


    奈何,高流和伊藤部眾人已經祭出法象……


    無名飛了幾個眨眼,迴身一瞰,卻見伊犁緊追而來,而伊犁下方,那太史巉竟然跪在了伊藤麵前。


    “媽的!這個慫包!”無名怒罵一聲,更不想管他死活,遂加快速度,朝著法陣之外衝去。


    但是,無名飛了一會兒,沒被伊犁追上,反倒看到法陣之外不斷冒進來人影,一開始兩三個,末了冒出了八個。


    “什麽?難道……”無名大驚失色,想要從另外一角飛出去,卻見那些身影奔向自己而來。


    他起先確實害怕,不過看到那些人之中,有幾個人的衣服上,繡了一個鹿頭圖案,登時大喜,“啊,原來是鹿氏!”


    話音落去,一位身穿棕色大氅的美髯老者淩空在側,衝著無名哈哈大笑,“這不是馬驌馬尊者嗎?怎麽?來我們漢州,怎麽不和我鹿讖打聲招唿?”


    這時,伊犁尾隨趕到,看清美髯老者的麵容,才知道漢州四大家族之一的鹿氏族長鹿讖來了。


    方聽到鹿讖之言,說出一個叫“馬驌”的名字,伊犁這才證實心中猜想,——萬萬沒想到,無名竟然真是馬驌尊者!


    馬驌一百多歲了,的確是玄機城二代弟子,此人與上陽公交情頗深,伊犁跟了東方弘好幾年,自然見過馬驌,之所以沒有認出來,卻叫無名掩飾了自己的聲音,而且馬驌尊者之為人,連上陽公都為之敬佩,怎會與趕屍派沆瀣一氣?


    伊犁正想對著馬驌痛罵幾句,卻見一個美髯老者飛身靠近。那人稀顏之貌,皺巴巴地板著個臉,但齊胸的胡須卻是很黑很美。


    伊犁與之對視一眼,羞愧地繞開對方的目光,拱手道,“拜見渤海公!”


    鹿讖捋了捋美髯,一雙深目盯住伊犁,喟歎一聲,“伊將衛,你和本公幾年未見了?別來無恙啊!”


    伊犁剛想開口說話,卻見刑院大廷尉朱延,以及厄司南院監正畝化田也來了。這二人都是蜷顏,此時未穿官衣,各披一件黑色大氅。


    這三人都是漢州舉足輕重的人物,除此之外,鹿讖帶了三位象翥家臣,朱延帶了兩位象翥部下,畝化田倒是孤身前來。


    一群人全是象翥,加在一起,共有八位象翥。


    伊犁對著眾人一拜,想把事情經過詳說一遍,卻見朱延看向身後的兩名艾顏男子,大喝一聲,“晁薪、沈耽,速將叛賊伊犁拿下!”


    晁薪和沈耽乃刑院左司法和右司法,職位僅次大廷尉之下,伊犁早就認識,——眼前的這些人,全是老麵孔,似乎眼前的這些人,隻有晁薪和沈耽修為最差;其他的人,——譬如鹿讖身後的三名家臣,那也是一個比一個狠。


    以上這些人,大抵都是前期象翥。


    但畝化田和朱延,卻是中期象翥。


    尤其是渤海公鹿讖,此人早已是九混象翥,隻是沒有膽量衝向全真,所以隻能在功法上下功夫,其功法造詣,遠在伊犁之上。


    見晁薪和沈耽祭出了法象,伊犁猛然一驚,“大廷尉,請聽罪人解釋!”


    “解釋什麽?”南院監正畝化田喝斷道,“你這叛賊,今日率部殺進半仙居,分明覬覦前主遺寶,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監正大人,你有所誤會!”伊犁拱手道,“罪人此番前來,乃是投靠漢王!並非畝大人所臆斷!”


    厄司八百厄侍,大護宰之下,設有四院監正共同監管厄司:南院監正掌管南院厄侍,主要負責刺殺行動;西院監正掌管西院厄侍,專門負責刺探情報;北院監正掌管北院厄侍,一直負責暗查某些秘而不宣的秘密案件;東院監正掌管東院厄侍,負責鎮守厄司,以及監督各院厄侍。


    一般情況下,四院監正聽命於大護宰,然而特殊情況下,四院監正可以自行決斷,直接匯報漢王。


    伊犁背叛東方氏,早已成了漢州通緝的對象,畝化田身為厄司南院監正,此時一臉肅顏,讓伊犁大感頓挫。


    果不其然,畝化田古挫的臉露出一抹陰鷙,“你這叛徒,當了這麽多年的賊,竟然還說什麽投靠漢王,呃哈哈……”


    無名聽此,扯下麵具,望向伊犁,“伊將衛,還看不出來嗎?”


    伊犁聽到一記沙啞的聲音,仿佛聽到了馬驌尊者在說話,當他看向無名時,才發現此人摘下麵具後,竟是稀顏之貌,——這一副音容笑貌,的確是馬驌尊者,隻是多年未見,容顏已經蒼老很多很多。


    “馬尊者,你怎麽老了這麽多……”在伊犁的印象中,馬驌容近艾顏,總是表露一張和藹的麵孔,“馬尊者,你,你怎墮入了魔道?”


    馬驌的話音恢複到了正常音色,聽上去低沉而又沙啞,頗有滄桑感,“伊將衛,你覺得我有沒有資格和你主公做朋友?”


    伊犁掃視一眼眾人,神色漸漸悲涼,仿佛看到了九州大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連馬驌都能背道,那麽現在站在他眼前的朱延、鹿讖,抑或是畝化田,想必也已經背道,——趕屍派能夠策反這些舉足輕重的人物,足見勢力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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