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姚燮發出輕微地歎息,“南灞還有重務要忙,既然半仙居無恙,本公也該迴去了。高流,半仙居可就指望你啦!”說完,把目光投向東方鳴。


    他上次見到東方鳴的時候,還是一年之前,想不到今日再見,這個孩子又長高了,而且眉宇之間,竟和故友愈發的相像,不禁感慨萬千。


    “姚叔叔,姚瑤近來可好?”東方鳴笑著問。


    姚燮點頭笑道,“賢侄,何不去南灞小住幾日?你和瑤兒一年未見了吧?她應該也很想念你。”


    東方鳴很想答應,但迴想起寶室,便把目光投向高流。經過一陣猶豫,他對姚燮幹巴巴一笑,“我還要看家……”


    聽此,姚燮讓身旁的幾個家臣準備啟程。


    東方鳴見他們急忙要走,便說道,“姚叔叔,我想送一件禮物給姚瑤!請等一下!”說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姚燮還沒來得及迴絕,卻見小侄兒沒影了,隻好耐心地等待。大概過了一個須臾,東方鳴興高采烈地跨進堂內,手裏還拿著一根柳條般的細長絲繩。


    那根絲繩五顏六色,像由很多根金線撚成的,外觀十分好看。


    姚燮呆滯幾眼,神色陡然一驚,“這繩子竟是法寶……還是四色法寶……”


    “四色?”東方鳴對著手裏的繩子仔細一看,笑道,“何止四色?這根繩子起碼有十幾種顏色,這麽好看的繩子,要是拿給姚瑤紮辮子,那一定更好看!”


    高流聽了差點栽倒,亦被眼前的小主氣得神魂顛倒。


    姚燮聽出東方鳴不懂法寶的名貴之處,卻知道那根繩子一定是東方弘的遺寶,便謝絕好意,“賢侄,這東西說是四色法寶,意思是這根繩子蘊含四類靈氣,有了它,便能使出吞雲勁,此乃象翥才能使用的法寶,貴重的很呐!可不能隨意送人!而且瑤兒現在的修為僅在力士位,用不了這個法寶,拿來當頭繩,實在暴殄天物!”


    “力士……”東方鳴閃過一絲失落的神色,但很快笑了笑,“拿都拿來了,何必推辭呢?”


    他方才認真聽了姚燮的話,此時對方顧慮重重,興許是禮物真的很貴重,不便收下罷了。但是啊,姚燮不知道,姚瑤以前可是送了自己很多禮物。那時自己沒錢,沒有什麽禮物迴贈,如今闊綽了,理應聊表心意。便把繩子遞上,“姚叔叔,算小侄求你,務必把這件禮物帶給姚瑤!”


    高流看不下去,直接背過身去。


    姚燮聽此,仍有顧慮,但看東方鳴盛意決然,再不收的話,對方怕要哭鼻子啦。便將繩子接過,笑道,“四色,乃本公所用,拿在瑤兒手裏,隻能當作一根頭繩來使,可惜……如此,那叔叔就替瑤兒謝過賢侄!”


    幾人又說了一些話,隨即把姚燮送出府門。


    待姚燮走後,高流對著東方鳴白了一眼,說他是敗家子,亂散家財,方才送出的那一根繩子拿到外麵去賣,即便開價一千萬兩銀子,也會有人爭著搶。


    東方鳴不以為然,不說高流的話可不可信,但看九州之上,能一口氣拿出千萬兩銀子的又有幾人?值一千萬兩,應是一個比喻,顯然不值那麽多錢。何況姚瑤妹妹待他很好,縱然那根繩子真有那麽貴重,他也會毫不吝嗇的送出。


    “孬種!”東方鳴對著高流罵了一聲,轉身而走。


    “孬種?”高流牙齒咯噔一下,緊緊追去。


    兩人來到院中,高流見東方鳴坐下,便也坐下,不禁問道,“我做錯了何事,讓小主這般厭惡?你這些日子一直對我冷眼相視,莫不是心中有什麽事記恨於我?”


    不提倒好,高流此時提出來,東方鳴怒目一視,“你也真沒用,竟連一件玄器都保護不了,什麽九混巨持,呸!”


    高流莫名其妙,“玄器隻有通靈才能揮發神威,那瞿考琴對我們而言百無一用,你又不懂音律,要來做甚?”


    東方鳴鼻子一緊,“哼,你不知道,那玄器之內藏有全真者的魂靈,我在《開元手劄》裏看過記載,世間有個奪人之法,若將玄器煉化成丹,是不是可以助我長全靈骨?”


    “住口!”高流渾身一顫,更是色目以對,“小主,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今個怎麽變得狼子野心?就算那件玄器可以助你長全靈骨,殊不知煉化前人魂靈何其歹毒?你應記住,你爹乃是東方弘!他是何等胸懷?你這般心懷不仁,就算長全靈骨又當如何?方今之世,修煉者乃是天道,天道不仁,萬物皆是芻狗,你漸生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將來還不是人間禍害?”


    東方鳴暗自羞愧,卻餘有不甘,不禁發出喃喃的聲音,“姚瑤小我一歲,她都是力士了,而我……”


    高流知他心善,有那種想法,無非是向往煉道罷了。此前聽姚燮說,姚瑤已經修煉到力士位之時,他便看出東方鳴隱隱有些妒色,此乃人之常情。


    小主終是小主,高流亦不敢再去訓斥,便好言說道,“小主,你放心,我一定讓你長全靈骨,但你不要胡思亂想,以免劍走偏鋒誤入歧途,到時候悔時晚矣。你既然看過《開元手劄》,也應該知道成祖皇帝的下場!”


    東方鳴聽此,有所反思,歎道,“想我已是九歲,仍不能修煉,何時才能如願?我要光複門楣,不想虛度光陰啊!”


    “相信我,我一直在想辦法,你看我每次迴來不都給你帶了易髓丸嗎?”高流掏出三顆藥丸遞了過去,“小主,我不會讓你苦等三年,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提前如願!”


    東方鳴接過藥丸看了許久,“這東西真的管用嗎?你真有辦法嗎?”


    “有!”


    “什麽辦法?”


    高流醞釀半天,眼神似乎想了很多事情,倏爾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帶我去寶室,我一定有辦法!”


    “哼,想也別想!”東方鳴眉頭一皺,“你那鬼心思再也瞞不住我!還當我三歲小孩?那間寶室你別想進去!你一件東西也拿不走!”


    高流頭皮一麻,十分尷尬。


    東方鳴再也信不過高流,他的這些花言巧語,目的顯然不純,說不定那廝已欠下巨額賭債,若是輕易相信,那麽寶室裏的寶物早晚要被他騙個幹淨。不提還好,此番一提,東方鳴登時跑向書房,特地上了幾道鎖。又覺得高流身為煉士,似乎上鎖不管用,遂打算住進書房嚴防家賊。


    高流欲哭無淚,暗想那寶室的門施了無法破解的禁製,他縱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進去,若能輕易破除,早該伸去魔手。


    高流似乎真欠下了巨額賭債,連日來一直想法設法地進入寶室。不過,東方鳴步步設防,難有進展。


    但是,高流還是找到了一絲破綻,比如那個小草毛緊伴東方鳴左右,兩人頻頻出入密室,看起來親密無間。高流覺得要想進入密室,得讓這個小草毛從旁說說好話才行。


    他看出小草毛熱衷於修煉,就故意在小草毛麵前搬弄玄功、秘法,以此吸引小草毛的注意。小草毛看見高流的手法十分厲害,佩服得五體投地,亦忍不住喝彩。


    高流見時機成熟,把小草毛喚到跟前,“想不想學?”


    小草毛連連點頭,“你肯教我?”


    “教你也行,但是你得拜我為師!”高流說道,“煉道絕學從來都是密而不授的天機,想做煉士的人千千萬萬,緣份不夠者隻能徘徊煉道之外,不是有塊靈骨就能修煉的,沒有一位引路的師父,也隻能學點皮毛之術!”


    小草毛覺得有道理,並且已對高流的本事瞻仰許久,如今機會難得,不想錯過,便連忙跪地,“請師父指點迷津!”


    高流點點頭,雖暗懷鬼胎,亦看出小草毛聰明機警,是個值得培養的孩子,便帶著一分真心收作弟子。


    看著小草毛把頭都要磕破了,他許是真的心疼,欠身扶起,“唉,形式而已,不必這麽認真!”


    小草毛倏爾淚流滿麵,“頭破了可以長好,像你這樣的師父沒了,哪裏再去找?”


    高流笑而不語,似乎經曆過這樣相似的情景,他仰望天空,雲兒像是采摘完後拔出來的棉花堆在一起,潔白而又柔軟,讓人很想躺進去。小草毛的行為,也和記憶裏的那個少年一模一樣,——如今拜師未滿一個時辰,便以弟子身份急於討教。


    高流的心一陣搐搦,不禁傷感,又低低念出一言,“師父,你為何不讓我加入二十四踏雲衛……”


    小草毛難得看見高流多愁善感,本懷著一顆求教的心渴望指點,如今卻想問清師父的所思所想。


    他的師父果真是個喜憂無常的人,眨眼之前還在傷感,眨眼之後,他卻看到師父對自己投來笑容。


    “毛兒,你想請教什麽?但說無妨。”


    小草毛正想請教煉氣方麵的疑問,忽爾聽到師父叫他一聲“毛兒”,恍然間哭笑不得。


    他鎮定思緒,求教道,“徒兒現在開了一墟,值氕境,每次做功刻納氣耕耘時,無法分出先天兩儀玄氣,每每強行凝氣,便會腹痛難忍,為何?”


    高流一聽便懂,隻道,“毛兒,看的出來,你煉的玄氣乃是水玄,為師入門之時,煉的玄氣也是水玄。玄腑之內隻能存在一氣,稍有雜質便會相斥,以令身體受損,這是煉氣不精所致。所以精煉玄氣十分重要。這個不是難題,但一時半刻很難說清,你得先悟。小主與你看的《四象圓功》便是一本煉氣寶典,裏麵有一篇‘水玄通說’,已詳細記載了很多精煉木玄的深邃要領,你先按照文中記載推敲感悟,須讀懂九成,剩下的一成才是由為師來教的……”


    “隻教一成……”


    小草毛所修煉的煉氣功法確實名叫《四象圓功》,這本秘笈先由高流傳於東方鳴,再由東方鳴傳於小草毛,實是一本無上的煉氣寶典。如今爛熟於胸,本不知從何鑽研,此時一經點撥,突然有了明確方向。


    果然,無上的智慧都是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沒有名師指導,真要走上不少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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