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未明,安嗣榮便率了澶州十八騎向邢州出發,因太行八徑均不在邢州境內,故而除了州城,境內並無大股遼軍。一路上繞開州縣,路上隻偶爾遇到兩股小隊遼兵巡查,皆被十八騎射殺。天色察黑時,已過了邢州,進入太行山中。


    邢州地處太行山東麓,太行山西麓,便是河東節度使劉知遠的地盤。


    安嗣容等人順著一條溪流往山中行進,越往山中行去,人家漸少,路上竟不曾遇見一人。不過以至初春,山中植被茂盛,溪流淙淙,一路走來景致倒是不錯。


    小徑路轉之處,突然傳來一陣叫罵、哭喊之聲。安嗣榮示意眾騎士放慢腳步,自同肖錦坤行在前麵。


    轉過山彎,果然有一戶人家,六七匹馬拴在石頭院牆外,石牆極矮,但見幾個遼兵正在喝罵,斥責,顯然是有小股遼軍深入山中“打草穀”。一中年男子跪在地上,旁邊一個小女孩哭坐在地,三個遼兵不斷用鞭子抽打中年男子。男子告饒道:“爺爺們,家裏真的沒有餘糧了,半個月前,你們才有人來過,糧食都搬走了。”遼軍並不放過他父女,又將皮鞭抽在小女孩背上,小女孩哭聲越發淒慘。男子指著山裏方向道:“再往裏麵,有個藥家村,人多糧多,爺爺們可去看看,放過我們一家子吧。”


    此時尚有一老者被兩個遼軍逼住,倒坐在屋簷下,老者額頭已破,血順著臉頰流下,口裏卻罵兒子道:“死便死了,何苦害人。這些畜牲來一次便糟蹋你老婆一次,你若是個男人,還有啥逼臉活著?”話音未落,一遼軍手起鐵錘,欲擊打他頭部。


    肖錦坤眼疾手快,兩支冷箭差不多齊齊射到,兩遼軍脖子洞穿,委頓在地。差不多同時,安嗣榮三箭齊發,圍住父女二人的三個遼軍也同時了賬。這時方聞得屋內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和婦人哭喊聲,顯見尚有遼兵在裏麵糟蹋婦人。肖錦坤怒不可遏,翻身下馬,抽刀在手,便欲衝進去。


    安嗣容道:“且慢,屋內情況不明,切勿傷了無辜。”說罷又取三隻利箭在手。果然,屋內兩個遼軍聽見動靜,先後出來。走在前麵那個遼軍懷抱嬰兒,一手扼在嬰兒喉嚨處,顯是已聽到動靜,起了警惕,拿這尚未足月的嬰兒做了人質。隨後出來一個遼軍,軍官打扮,此人該是驕橫托大慣了,出門時還在整理衣褲,大約是才從屋內婦人身上爬起來。


    安嗣榮哪裏給他二人反應的機會,運足膂力,三箭先後射出,懷抱嬰兒那遼軍被一箭射穿頭顱,順著牆身倒下。那軍官卻是沒那麽輕鬆,安嗣榮一箭射穿他腹部,緊接著又一箭射穿他腳踝。軍官倒在地上,殺豬般慘叫。


    屋內婦人哭喊著:“我的孩子,還我孩子。”連滾帶爬,踉蹌著衝出屋來,從那死去的遼兵懷裏奪過嬰兒。”婦人衣衫淩亂,發如蓬蒿,嘴角還流著血。


    肖錦坤見遼軍盡數解決,迴過頭衝到那中年男子身邊,從遼軍屍身旁撿起皮鞭便欲打他。


    安嗣榮道:“住手。”


    肖錦坤鞭子停在半空,怒氣卻未消,罵道:“你這個軟骨頭,你家已糟了這般橫禍,為何還要出賣人家?”男子委頓於地,一言不發。


    坐在屋簷那老人過來求饒道:“謝英雄們相救,我兒雖是膽小怕事,卻也是迫於這些畜牲的淫威。半個月前,便有一股契丹人來此,打傷我兒,搶了糧食,糟蹋了我媳婦兒,還擄走了我大孫女兒。我等小民,命賤如螻蟻啊!”


    安嗣榮歎了口氣道:“罷了,他雖不該如此,但也是為了家人忍辱偷生,何必苛責於他。要怪便該怪廟堂之人昏庸無能,才致山河淪喪,百姓遭殃。”


    又迴頭對老者道:“老伯,你家既已無餘糧,想來這剛剛開春,莊稼收成尚早,前麵十裏,藥家村結寨屯糧,尚可自保。我且接濟你些銀兩,你們收拾一下,明日便可前去投靠,如此還能有條活路。等遼軍退去,你們再迴家度日吧。”說罷命後至諸人取了銀子交予老者,老者千恩萬謝。


    肖錦坤迴頭了結了那個軍官,著手下拖了遼兵屍首扔去後山深溝中,眾人才牽了遼軍戰馬,動身離去。


    到了藥家寨,天已黑盡。此寨依山而建,原本是個有五六十戶人家的村子,乃是藥元福將軍老宅所在。安嗣榮未雨綢繆,一年多前便著藥元福之子藥宗玉取山石巨木修建寨子,囤積糧草,招募壯士,以圖自保。年前趙九重北歸時,還密令他從姑父郭威軍中挑選了二百精銳騎兵隱匿寨中,最初的打算是一旦劉知遠出兵,便從藥家村出兵,悄然南下,助河東軍奪取滏口徑。


    肖錦坤問道:“進寨嗎?”


    安嗣榮想了想:“算了,將十八騎留在這裏便罷,你隨我去郭家。”原來自從杜重威叛國,安嗣榮便安排柴家舉家從邢州城搬到藥家寨避禍,這其中便有安嗣榮生父柴守禮。柴家諸子中,柴守禮算是最不成器的一個,整日裏遊手好閑,吃肉,喝酒,賭博,狎妓樣樣俱全。妻子稍有怨言,便動手打罵。把個家道敗落到常常需兄弟姐妹接濟方可渡日。安嗣榮經商發家後,雖然對柴氏家族照顧周全,卻也不願與生父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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