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顏深知房予初的痛點就是沈樂之,便故意這麽說的。


    她也不怕房予初會察覺,人就是這樣,哪怕猜到別人是即將法,那些自己不如別人的話也會潛移默化的擱置在了心中。便總想找機會證明些什麽。


    房予初被沈樂之壓製了多年,早就恨透了他,一心就想找機會證明自己。


    如今寧無顏也說了,他的路隻有兩條,一是加入他們、還有一線生機,二是元果兒把他丟進後院的狗籠裏,痛不欲生的死去。


    雖然在他看來,第一條生機渺茫,卻是還有機會的。總好過被元果兒恨著、看不起的痛苦死去。


    他也知道,寧無顏後麵的話是在敲打他。


    若是他背叛了他們,哪怕寧無顏死了,元果兒或許還會留下一條命,到時候,難說自己會不會比現在死的更慘。


    他苦笑了一聲,她們還是小瞧了他對元果兒的愛。


    他的猶豫不過是替元果兒想的,但若是元果兒願意,他寧死無悔!


    “我願意。隻是、我能做什麽?”


    寧無顏笑道:“此事,非姐夫不可。”


    幾人在廳中密謀多時,分工明確。


    夏季多雷雨,元果兒的府邸這些時日都在忙裏忙外的收拾著。


    長公主要走,眾人都知道。


    景元帝的咳疾越發的厲害了。


    他站在窗前,看著外麵厚重的雨幕,饒是上了年紀,心也細軟了起來。


    “孤第一次和柳大哥相遇,便是這樣的天氣。”


    汪叢微滯,低垂的眸子微微動了動,沒有接話。


    景元帝接著道:“彼時,他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卻又十分有能力做些買賣上的事情。


    我想著商子並不能參加科考,便好奇詢問了他。


    他不好意思的撓頭道:“讓公子見笑了。我並非商子,不過是家境貧寒、隨便倒騰些東西換些上京的路費罷了。”


    你看,他向來都有行商的天賦。”


    寒冰似的臉像化開了的雪,竟徐徐緩緩的揚起了一抹暖色。


    汪叢不解,不知道景元帝怎麽會突然提起了柳師宣。


    “你是不是以為,我恨極了他?或是像世人以為的那樣,我忌憚他?”


    景元帝說著搖了搖頭,“我從未懷疑過他。直到、那個女人的出現……”


    是孟營。


    那個極其聰慧的女人。


    景元帝與眾皇子的明爭暗鬥持續了多年,作為最不受寵的皇子,景元帝可謂是如履薄冰、才堪堪保住性命。


    那時的景元帝隻有柳師宣陪著,柳師宣為了他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棄文從商、掙錢替他招兵買馬。


    也就是這個時候,柳師宣在西部山帶迴來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戴著惟帽、不以真麵目示人,對景元帝雖客氣,卻不似一般百姓有所畏懼。


    那時的景元帝便知道,此女不凡。


    果然,她隻一計,便除掉了景元帝的一個對頭,也深深贏得了柳師宣的愛慕。


    隻有景元帝知道、這女人有多可怕。


    可他需要她。


    天邊閃過一道亮眼的閃電,將整個天地照射的混白一片。


    景元帝沒有繼續說下去,隻幽幽問了一句道:“寧玉招了嗎?”


    汪叢一愣,反應過來是黃金城的事。


    “本來是招了的,可今日去提他,他又翻供了。除了說他沒有冤枉柳氏夫婦外,別無他言。”


    景元帝不再言語。


    這些年來,從未有人敢在他的麵前提黃金城,若不是有黃金城的餘孽來行刺,甚至有些時候,連他自己都忘了黃金城的存在。


    現在事情被拿上了明麵上來,他心裏是說不出的感覺。


    他又咳了幾聲,身子越發虛了。


    想想自己怕是也活不了幾年了,他突然想,日後若是下去了,見到了柳師宣,要以什麽樣的麵目見他。


    咳嗽越發的劇烈了。


    汪叢拿來了披風替他披上,“陛下,迴去吧。風大。”


    景元帝道:“果兒……是不是要走了?”


    汪叢道:“是。近日一直在收拾東西,這兩日怕是就要走。”


    景元帝歎了口氣。


    “她也不來說一聲,定是氣了我了。”


    汪叢忙安慰道:“不會的,長公主殿下最是愛您了。”


    他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小內侍的通稟,“陛下,長公主殿下求見,說是要給你告別。”


    汪叢立馬喜笑顏開,道:“您看,奴才說的是吧。”


    景元帝眸色微微晃動,雖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但汪叢看的出來他是開心的。


    “讓她進來吧。”


    元果兒盛裝而來,規規矩矩的給景元帝見過禮後,說道:“日後、兒臣不在父皇身邊,還請父皇保重身子。”


    景元帝坐在不遠處,沒有說話。


    元果兒頓了頓,從隨身宮婢的手中端過了一碗藥膳,說道:“父皇還記得上次你也是重病嗎?


    兒臣從神醫那裏求來了方子,說是需以至親骨血才能做藥引……”


    景元帝眉頭微蹙,“難為你有心了。”


    “兒臣為父皇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元果兒難得乖巧,不哭也不鬧,倒是讓景元帝更加憐心了幾分。


    汪叢上前想要接過那藥膳,卻被元果兒攔住了。


    “汪內侍,以後,我再沒機會侍奉父皇左右,這一碗藥膳,就讓我盡最後一點孝心吧!”


    汪叢停住了手,看向了景元帝。


    景元帝點點頭,讓汪叢帶著人退下了。


    元果兒將那藥膳呈給了景元帝,見他悠悠舀了一勺放進嘴裏,鼻尖便起了陣酸澀。


    景元帝將她眼底的水霧看的一清二楚,放下勺子,聲音溫潤道:“你這孩子,淨說傻話,自小也愛多想。雖然父皇將你分封了出去,但父皇依舊是疼愛你的。


    這樣吧,你稍稍耐心等著,日後、父皇再想辦法將你接迴來。”


    他極為認真的看著元果兒,元果兒的眼淚瞬間如破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景元帝忙將藥膳放下,伸手去替她擦拭眼淚。


    “怎麽這麽大了,還哭鼻子呢?父皇知道你受委屈……噗——”


    他話音未落,一口鮮血夾帶著剛剛喝的那口藥膳噴了出來。


    元果兒大驚失色,大叫一聲後忙捂住了嘴。


    她知道那毒藥厲害,卻是沒有想到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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