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蕪又飲了一杯,自嘲道:“從前,我也這麽認為。


    我甚至開始信了他們說的、我身體裏流著的本就是肮髒下作的血液!所以我才會浪蕩到喜歡上自己的妹妹……


    可是後來,我突然知道了,她根本不是。”


    元蕪停住了,他怔怔的看向了岑歡,好看的桃花眼中波瀾不驚。


    “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是你的,對嗎?


    ——柳、歡、歡!”


    他一字一頓,字字都敲打在岑歡心窩上。


    “這麽說來,你為的也是私庫?”


    跟著曲白魚見慣了爾虞我詐,岑歡瞬間從驚訝中迴過神來。


    她手指按在了腰間銀雀劍上,隻待元蕪敢說出其他對她們姐妹不利的話就將他殺之而後快。


    元蕪微滯,“私庫?什麽私庫?”


    模樣不像是裝的。


    岑歡不語,繼續審視般的看著他。


    元蕪也不再追問,道:“我知道你是絕對不會嫁給景元帝的兒子的,更加也不會嫁給寧玉的兒子。現如今,你隻有嫁給我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不也是景元帝的兒子?”


    “我更是他的仇人!”


    元蕪沒有一絲隱瞞、一絲猶豫的說道。


    岑歡不解,“仇人?你在跟我開玩笑?”


    元蕪長吸了一口氣,思緒像是迴到了遙遠的昔日,他薄唇微微蠕動片刻,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我的事,姑娘隨意一打聽便會知道些,我也不必多說了。我隻想說,我的娘親不能白死,我這麽多年來的忍辱負重也不能白白浪費。


    我不知道什麽是私庫,但我知道,我們或許可以聯手。”


    岑歡冷笑一聲,移開了握住銀雀劍的手。


    “我為什麽要和你聯手?寧無顏一片癡心甘願被你利用,但你憑什麽覺得,我也會?”


    “你沒有離開。”


    元蕪淡淡道。


    岑歡眉頭一皺,“什麽?”


    元蕪道:“你沒有離開,是想知道我能開出什麽樣的條件吧?”


    他微微停頓,打量著岑歡的表情,從中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後,繼續道:“那個人已經下了賜婚的旨意,不日便會到了驪洲,你覺得你能躲開嗎?


    曲白魚、曲寒山,此刻可也是戴罪之身,為了你一個無關緊要的婢女,他們會再抗旨不尊?


    再者,若是 夜長夢多,你逆賊的身份被人察覺,他們豈不是要被牽連?


    你藏了十年,行刺也不下十幾次,奈何那個人大限未到。如今突然不行刺了,為的是什麽?


    ——黃金城的冤屈,你想翻案!”


    他是詢問的,卻更像是篤定了一般。


    “我能幫你,前提是你也要幫我!”


    岑歡默了默,抬眸對上了那雙充滿野心的桃花眼。


    “殿下說笑了,我一個逆賊如何幫的上廉王殿下?”


    “說的好。”


    元蕪替她斟滿了酒杯,舉杯敬向了她。


    “逆賊這種玩意兒,可不是單打獨鬥的物種!”


    岑歡漠然。


    “我可以現在就殺了你。”


    “你不會。”


    元蕪篤定道。


    “我們的仇人是同一個人,你想翻案、我想上位,我們各取所需。


    岑姑娘,多一條路就多一種的可能。


    想必你也知道、把寶都壓在了那個滿嘴仁義的太子身上,不如直接壓在我這個與你殊途同歸的人身上更有保障!”


    他揚了揚下巴,點點了岑歡麵前的酒杯,繼續道:“他可是那個人最為看中的兒子,你覺得那虛偽的太子爺,會為了你冒天下大不韙翻自己親爹定下的案子嗎?”


    太子仁義禮信是天下人共知的,這也是當初岑歡願意去保太子的原因。


    但自己如今卻也不能保證元若會不會為了自己替黃金城翻案了。


    確實如元蕪所說,多一條路、便多一種可能。


    她沉默片刻,將酒杯舉起了。


    “事成之後,放我離開。”


    元蕪的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道:“自然。”


    岑歡迴到瑞安公主府時,元彤兒早已將她的細軟收拾好了。


    “要苦了你連夜趕路了。隻要去了驪洲,哪怕是金蟬脫殼,也應該能保你一命。隻是以後,你怕是要躲幾年了。不過,若是太子以後繼位了,或許,你就可以……”


    “我不走了。”


    岑歡打斷她的話。


    “我打算留下來,嫁入廉王府。”


    元彤兒愣住了。


    “為什麽?是元蕪逼迫你了?他怎麽逼的?我去找他!”


    她說著就要往外跑,被岑歡拉住了。


    “他沒有逼我,是我想通了。天下之大,我又能跑哪裏去,況且,父母之仇未報,我怎麽能躲藏起來?”


    她說著將元彤兒拉到了屋內,隻獨獨剩下了他們兩個。


    “嬌嬌,你還記得自己到底想要做的是什麽嗎?”


    雖是突然被這麽問的,元彤兒的腦子裏卻並不茫然。


    “大宣是父親母親替景元帝打下的。他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最後卻落得個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


    我想要將這天下攪亂,讓那個人知道,黃金城能助他得天下,亦能讓他失了天下!”


    這些話仿佛在元彤兒的腦中藏了很久,直至岑歡問她,才被她下意識的從心底最深處挖了出來。


    這些是柳嬌嬌的想法嗎?


    元彤兒說完這些話便呆住了。


    原來這就是柳嬌嬌最想做的事!


    岑歡也微滯了片刻。


    記憶中的柳嬌嬌一直都是十年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鬼,雖偶爾有些古靈精怪愛捉弄人,她卻從未在那孩子的眼底看到如此這般的狠厲決絕。


    她突然意識到,相比較還享了幾年清福的自己,從出生就一直盼著能迴到前庭與父母團聚的柳嬌嬌才更加憎恨景元帝。


    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吮其髓!


    “姐姐怎麽突然問這個?”


    元彤兒不明就裏問道。


    岑歡頓了頓,道:“我想要為黃金城洗清冤屈、為父親母親證明清白。


    他們本應該是大宣的功臣,如今卻被天下人稱之逆賊。


    曲白魚高告訴我,要想翻案,就隻能等景元帝退位。


    景元帝是不會給黃金城翻案的,冤枉別人的人,比被冤枉的人還知道有多冤枉。


    所以,嬌嬌。


    我們不能將期望壓在別人的身上!


    我在曲白魚身旁等了十年了,不能再繼續這麽等下去了。”


    她像是下定了主意,繼續道:“反正是躲不掉了,元若與元蕪,我們都要牢牢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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