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歡無意在大庭廣眾下和太子元若糾纏,瓊林宴畢便要迴去,途中卻被皇後叫了過去。


    皇後宮中,珠簾掩掩。


    岑歡站在簾外,足足等了幾盞茶的時間,皇後這才從簾內開了口。


    “本宮記得你。你是阿寶身旁的一個婢女。”


    岑歡稱是,皇後繼續道:“阿寶已經迴了驪洲,你為何還在上京?”


    雖是詢問,語氣卻像是早就知道她為何留下的原因,充斥著鄙夷與輕蔑。不等岑歡迴複,她繼續問:“本宮聽說,你救過太子的命?”


    岑歡道:“救主子是屬下分內之事。”


    “當然是你應當應分的!”


    皇後突然提高了聲線,像是強調了一番。


    “隻是既然是阿寶吩咐你做的,你的事做的也算可以。做主子的也不能當看不見。”


    她說著,一個小丫頭從內側捧著一托盤走到了岑歡的麵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略上了年紀的嬤嬤。


    “這是北岸朝貢時呈上來的一對極光珠做的耳墜子,整個大宣隻此一對。


    本宮年紀大了,自是戴不得這花裏胡哨的物件了。瞧著你也不過雙十年華,這對墜子便送你了。”


    小丫鬟將托盤遞到了岑歡的眼前,一對微微瑩著翠色的珍珠耳墜便出現在了岑歡的眼前。


    嬤嬤上前一步,麵無表情道:“歡姑娘,我替你戴上吧。”


    岑歡微滯,忙道:“迴稟娘娘,屬下……沒有耳洞……”


    沈嬤嬤聞言上前細細看了兩眼,發現岑歡真的沒有耳洞,便向著簾內微微搖了搖頭。


    簾內沉寂了片刻,曲皇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一個女子怎會沒有耳洞?


    嗬,也是,阿寶也不過是把你當個殺人婢罷了。”


    她一語畢,殿內站著的婢女內侍皆是一臉的鄙夷笑。


    殺人婢和那些掖庭的粗使奴婢沒有什麽兩樣,都不過是做粗活的罷了,自是連他們這些侍奉左右的奴婢不是一般。


    人分三六九等,他們便也能笑得岑歡了。


    岑歡垂眸不語,並不在意他們的嗤笑。


    皇後也覺得沒有了趣味,但看著岑歡那綿裏帶針的模樣就不甚喜歡。


    “女孩子家也不是天生都有耳洞的,你都這般年歲了,也不能一直都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日後如何找婆家?”


    她故意將找婆家三個字說的重了些。


    前幾日就聽到了有人傳言太子與這奴婢來往甚密,怕是早就勾連在了一起。


    但太子是誰?是她曲素衣的兒子、是這大宣的儲君、未來的君主,怎可與一殺人婢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


    單單隻將他們二人的名字連在一起說,都是在打她的臉!


    曲皇後越想越氣,語氣也愈發不善起來。


    “朵娘,替她戴上吧。”


    岑歡眸光一閃,下意識的就看向了那對耳墜子。


    耳墜勾處尖銳無比,哪怕是早就有了耳洞的,用那細針一般的勾子穿過去,怕是也要戳到的。


    她瞬間明白了曲皇後的意思,這是明賞暗罰呢!


    “若是屬下有罪,還請娘娘明示!”


    珠簾後的皇後卻不說話,拿著耳墜子的沈嬤嬤好心道:“姑娘,別說你的正經主子如今也是戴罪之身,根本顧不得你的生死。


    就說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你一個做奴婢的得了娘娘的賞賜、又是老奴親自伺候你戴,你就別這麽不知好歹了!”


    她說罷,門外突然進來了幾個侍衛將岑歡死死按住了。


    沈嬤嬤的雙手摸上岑歡的耳朵,冰冷的像是一對柔軟的觸手,“姑娘乖乖的,便不會受了太多的罪。”


    岑歡見過別人穿耳洞,都是先要用豆子夾耳垂,慢慢夾、夾薄了,隻一使勁,一隻耳墜子便穿了過去,不會有太多的痛處。


    可就算是那樣,她瞧著也怕疼,便沒有讓娘親給她穿耳洞。


    她其實最怕疼了……


    尖銳的鉤子在她耳垂上慢慢穿過,火辣辣的疼。傳過去之後,施刑的人還要再狠狠地扯上一扯,細膩的耳垂像是要被扯破,緊抿雙唇的岑歡不禁低吟了一聲。


    聲音都打了顫兒。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曾懼怕的人,在同樣是女人的手裏,卻是極容易被折磨的。


    因為女子、最是知道女子的弱點!


    “姑娘隻要知道,做奴婢的安分守己,娘娘給的賞賜便不會少了。但若是生了什麽不該有的非分之想……”


    沈嬤嬤手中忽的一重,另一隻耳墜子也穿了過去,立時疼的岑歡掐緊了手指。


    沈嬤嬤繼續道:“這墜子便是給姑娘的驚醒!”


    等耳墜子全部戴完,那群侍衛這才退出了殿外。


    素手撩開了珠簾,曲皇後從珠簾中走了出來。


    她細細打量起來岑歡的相貌。


    麵若皎月、清冷疏離。周身氣韻確實與眾不同。


    她小小的驚豔了一番,沒想到曲白魚那孩子身邊的一個殺人婢也有如此氣質,倒也不愧是她的若兒看上的人。


    隻是殺人婢就是殺人婢,氣質再好,也不過是個下等賤籍!


    她挑了一下那耳墜子,沉甸甸的極光珠便在岑歡血淋淋的耳垂下輕輕晃蕩。


    “你看,這樣不是好看多了?”


    她問道。


    岑歡不語,垂著的眸子裏是快要抑製不住的怒氣。


    曲皇後站直了身子,十分不滿岑歡的態度,卻也不好太過,便說道:“既是好看,那便一直戴著吧。也算給姑娘長個記性!”


    岑歡聞言微抬了眸子。


    曲皇後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根本不將她這個婢子的憤怒放在眼裏。


    沈嬤嬤道:“歡姑娘,謝恩吧!”


    岑歡咬了咬牙,道:“……屬下,謝娘娘賞賜!”


    說罷便起身向外走去。


    “慢著!”


    曲皇後再一次叫住來了她。


    岑歡背對著他們,周身的的寒氣再也抑製不住。


    殿中之人隻覺得空氣都像是驟然冷了幾分。


    曲皇後擰了擰眉,也是下意識的沒有太多的蠻橫。隻沉聲道:“雙魚佩乃東宮之物,姑娘這樣毫無遮掩的戴著,怕是不妥的。”


    岑歡這才明白曲皇後叫她來的目的。


    她猛然將雙魚佩扯了下來,舉到了他們的麵前。


    “屬下也深覺不妥。還望娘娘交還給太子殿下,告訴他,屬下不過是個殺人婢,不配讓他這個天潢貴胄日日惦念!”


    她說罷隨手一擲,雙魚佩瞬間如一支利箭鑽入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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