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府通往寧國侯府的長街上,百姓夾道歡唿。數十裏的紅妝,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


    有幼童追逐著拋灑著花瓣,長街旁的樹上也掛滿了無數的紅綢彩帶。


    路旁皆是維護秩序的守衛,湧動的人群比肩接踵,各個皆伸頭探腦去觀望這盛大的婚禮。


    元蕪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襲紅袍韶光流轉,出塵逸朗。


    鞭炮聲響,他們行至四皇子府門前。


    元蕪翻身下馬,手持寧無顏的纖纖玉手,踏入那鋪滿紅綢的殿堂。


    寧無顏同是一襲華服紅妝,頭上鳳凰步搖襯得她更顯高貴嬌豔。


    “嘖嘖!白馬佳公子,十裏鋪紅妝。這陣仗,不知讓上京城多少閨秀豔羨不已啊!”


    陸行舟忽然驚歎道。


    “你說寧侯爺是真疼他這女兒還是假疼呢?”


    元彤兒聞言,不明所以。


    “這話什麽意思?”


    話音剛落,禮讚一聲高賀,新人拜了天地。


    陸行舟示意元彤兒退到了後麵去了。


    元蕪作為皇子,自己的父皇景元帝卻始終沒有出現。


    眾人知道,哪怕寧玉也不過是因為自己女兒迷戀元蕪,這才不得已嫁了女。


    元蕪雖說是皇子,寧國侯府此舉也算下嫁了。


    這麽看來,寧玉那種看起來善於算計的精明人,此舉隻能是因為疼愛女兒了。


    可陸行舟突然的一問,倒叫元彤兒疑惑了。


    是啊,寧玉如此精於算計的人,到底是看中元蕪什麽了?


    他麵上雖是一副無貪無欲的樣子,可那雙鷹視狼顧的眼睛卻是騙不得人的!


    陸行舟找了一個比較偏的桌子,他們二人坐下。


    他環顧了四周,這才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元果兒之前參與的那個案子剛剛結案,寧玉身為長公主的親舅一定會被多疑的陛下懷疑的。


    若是一般人,此時恨不得夾著尾巴做人。


    可是你反觀寧侯爺,非但沒有,倒是比之前更加張揚了。”


    元彤兒點點頭,這一點也是她沒有想到的。


    賣官鬻爵的案子剛剛出的時候,元彤兒就發現了景元帝懷疑寧玉的神態。


    就算寧玉裝的再像,身為他的主子的景元帝不會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在元果兒涉及要案的時候,景元帝的反應便說明了一切。


    ——他並不是不忌憚寧玉,相反,或許,以他對寧玉的了解,他最在意的反而就是在他身旁的這個護國柱石寧侯爺!


    寧玉必然也是知道的,所以這麽多年來,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偃旗息鼓、裝作一副閑雲野鶴的模樣。


    可現在,為何突然就張揚了呢?


    元彤兒隻覺得奇怪,總覺得寧玉在圖什麽,或者……


    “……試探?”


    試探二字從元彤兒的腦海裏蹦躂出來後,她就愣住了。


    是試探!


    元果兒的事,無論怎麽樣,都已經影響到了寧玉,所以,他在試探景元帝!


    試探景元帝因為此事對他的態度!


    “膽大包天!”


    元彤兒低聲道。


    寧玉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陸行舟笑著,悠然自得的看著不遠處拜堂的新人。聲音也愈發小了。


    “寧侯爺精於算計,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會冒這麽大的風險。”


    他將杯子放下,轉過身來,很自然的湊近了元彤兒。


    突然的靠近使元彤兒微滯,向後退了退。卻被陸行舟攔住,低聲道:“別動。”


    元彤兒愣住,任由陸行舟細心的替自己撩著頭發,旁若無人宛若如膠似漆的小情侶。


    陸行舟低聲道:“元果兒的事上,陛下並不是一味要偏袒她。不過是陛下的胃口在更大的地方。”


    元彤兒偷偷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寧無顏,就明白了陸行舟說的更大的地方。


    元果兒再是權勢滔天,也不過是景元帝的自家女兒。


    身為長公主親舅、寧貴妃親哥的國舅爺——寧玉寧侯爺,才是景元帝真正需要對付的人。


    陸行舟繼續道:“寧玉雖然早就將兵權交於景元帝。但是他寧國侯府在上京城盆根錯節多年,早就不是明麵上交個兵權這麽簡單的事了。


    他善於偽裝,不準府中與為人深交,也不準五皇子元宏與人深交,卻向來嬌縱元果兒,明裏暗裏,也是誇讚元果兒當比男子強。


    那些想要攀附的卻不得門路的,便隻有折中去了元果兒處了。”


    這就像是寧玉在元果兒那結了一張大大的網,卻獨獨沒有網住自己


    他就像是一隻暗處窺探的蜘蛛,隻等時機成熟,一舉收網。


    元彤兒暗暗驚歎,不愧是塊老薑,真是殺人都不用自己的刀。


    “這麽想來,賣官鬻爵之事怕是真與寧玉無關的。他如此心機的人,根本不會在乎這種蠅頭小利!”


    隻是無關又如何?


    他作為元果兒的外祖家,無論參與與否都很難解釋清楚。


    “寧國侯府此次算是無辜被惹了一身騷了。”


    元彤兒歎道。


    陸行舟微微搖頭,“無辜,倒不見的。


    寧玉既然不會在意那些個蠅頭小利的事,他怎麽會讓自己辛苦織就的大網涉險?他難道不會想盡辦法去阻止元果兒嗎?”


    “可元果兒還是去做了……”


    元彤兒道。


    元果兒不是傻的,既然有人阻止,怎麽還是要一意孤行?


    陸行舟歎了口氣,“怕是,另有其人在背後促成這場“好事”!”


    元彤兒道:“誰會促成這事?”


    她話剛說完,便想到了結案時,景元帝的那句公主不過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的話。


    景元帝又一連砍了十幾名大臣,那些個大臣說是賣官鬻爵一案的,說到底都是元果兒的黨羽、也就是寧玉暗中曲折織就的那張大網了!


    此案表麵上是為民除害,實際上不過是在斷寧玉的那張大網!


    元彤兒徹底明白了。


    “那件好事”的既得利者實則是景元帝。


    所以最想要促成“好事”的,也一定就是景元帝了!


    原來下這一場棋局的執棋手從來都不是她與元果兒!


    而是景元帝與寧玉!!


    元彤兒隻覺得大腦cpu嚴重過載。


    陸行舟繼續道:“若是此時寧侯爺夾著尾巴做人,那張他辛辛苦苦織就得大網,怕是就要一朝傾覆了!所以,他不僅是試探,更是試探給其他人想要攀縛卻還未攀縛的人看!”


    他話音落,便聽門外傳來了禦使內官汪叢的聲音。


    “聖旨到,四皇子元蕪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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