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彤兒沉默了。


    她突然覺得,人生不是一條通天的長路,而是一座人堆的高塔。


    人踩人、人擠人都想往上爬。


    而在如今這個社會,生存條件更是惡劣不堪。


    她一個看似尊貴的公主,也不過在這座塔的半腰。


    一步踏錯、萬丈深淵。


    而在她的腳下,多的是想將她拉下去墊腳的人。


    她確實沒有機會憐憫什麽。


    她歎了口氣,像是在說服自己。


    “說的是,我也不過一株依附他人的菟絲花罷了。”


    若是沒有景元帝與南涼,她還有什麽?


    陸行舟笑了,“菟絲花雖是看似依附他人,卻並不是軟弱可欺的。


    她可是植物界的黑寡婦,她太聰明了。


    借著自己柔若無骨的模樣,哄騙著依附上了他人。把自己的根莖毫無征兆的插進了別人的根莖裏,從他人身上汲取養分,從而達到滋養自己的目的。


    若是你做不到,那你可不配稱自己為菟絲花!”


    元彤兒微微擰了眉,這幾句話說的雖不無道理,卻總讓人倍感不適。


    她越發好奇起來,陸行舟的軀殼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靈魂了。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探究,陸行舟便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道:“你可在丁文舉身邊安插人手了?別刀山火海熬過了,卻被人暗殺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元彤兒道:“已經讓阿期去了。”


    陸行舟點點頭。


    “看來,你還真挺看中他的,能把自己最得力的護衛派去。


    不過也好,若是日後他成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自也會惦念著你的知遇之恩。”


    元彤兒這才忽想起,陸行舟可是帶著係統的,說不定會知道一些關於這些重要案子的走向。


    丁文舉哪怕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大案子因他而起,他應該也會留下一些隻言片語。


    想到此處,元彤兒不禁欣喜,問道:“你的係統裏,應該也有關於這件大案的信息吧!”


    陸行舟不動聲色,仿佛早就料到元彤兒會這麽打聽。


    他悠然喝了一盞茶水,坦然道:“我的係統,不能告訴別人。”


    “為什麽?”


    陸行舟想了想,道:“就好比,我是天上帶著任務而來的神仙。我雖知道許多事情,卻不能告訴任何人。


    因為一旦告訴了別人,一些事件劇情的走向便會被打破、更改。


    世間因果變化、都有定數。


    好人差了那麽一點磨難就不得圓滿,壞人差了一點惡果也不得果報。


    所以神仙才說天機不可泄露。


    因為人心的本質都是趨利避害的,若是讓他們知道了自己將受的磨難,他們或許會害怕就達不到自己該完成的任務。


    而壞人也會盡量躲避那些惡果,從而不必得到果報。


    所以,我不能泄露,你也不必打聽。


    可我能告訴你,你該走什麽樣的路。”


    陸行舟洋洋灑灑又說了許多,字字珠璣,令人頓悟。


    元彤兒也不再強求,他說的不錯。


    老祖宗都說了,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


    若是哪個神明,胡亂說了一通,讓人規避了生死,莫說天下大亂,就是天上地下也要大亂的。


    “那你告訴我,我接下來要做什麽?總不能就這麽等著丁文舉吧?”


    陸行舟略略思考了一會兒,道:“元果兒有些能耐,但倒也沒有達到隻手遮天的地步。


    說到底,還是依靠著景元帝的寵愛罷了。”


    元彤兒點頭,之前高興的事上,她不相信景元帝沒有懷疑。隻是父親寵愛女兒,小小不然的事便也隨意推到了別人的身上罷了。


    “隻是怕案子出來之後,元果兒委屈求饒,隻說貪圖享樂被蒙蔽,逃過一劫。”


    她倒不是非要置元果兒於死地,隻是元果兒不肯放過她罷了。


    元彤兒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她至始至終想要的,不過是讓元果兒失了寵,便不能再輕易害了自己了。


    陸行舟說:“所以不管元果兒怎麽掙脫,我們最重要的是要把她往謀逆上推。


    陛下最是疑心權利。


    雖不能致元果兒於死地,怕是也會失了聖心。


    不過你也別灰心。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鑿開元果兒這塊玄冰,也就不能一朝一夕了。”


    元彤兒點頭。


    “隻是要從哪裏入手?”


    她忽的頓了頓,說道:“我想到了一個人,或許,能從他那裏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


    軍戶神弩營,一群光著膀子的人正在操練。


    神弩營隸屬上京城巡防衛三大營之一,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的重任。


    名如其分,他們主管操練神弩。同時也隨駕護衛,是皇帝可直接指揮的戰略機動部隊。


    陸青羽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拿著元彤兒舉薦的書信走進了神弩營。


    一切檔案記錄在冊,他便也成了神弩營裏的一份子了。


    剛進校武場,就聽一陣歡唿聲嘈雜聲,仔細聽才聽到是有人起哄。


    陸青羽定睛一瞧,見校武場一側,眾人都圍在一起,興奮不已。


    領著陸青羽的把總眉頭一皺,大聲嗬斥,這群人才稍稍分散開來,並不太將把總當迴事。


    陸青羽也不訝異,畢竟這是軍戶神弩營。


    其中多少軍功之子承襲而來。


    能到這裏來的人,哪一家不是在戰場上馳騁過的軍功世家。


    這樣的硬茬子養出的兒子,自也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能不再繼續起哄,已經是給了那把總的麵子。


    那把總也知道自己麵子幾斤幾兩,不再理睬,帶著陸青羽去了營房。


    陸青羽路過時,悄悄向那人群中看去,見一個稍微英朗的漢子正擦著臉上蹭出的血跡,一臉的英挺不服。


    陸青羽知道,他應該就是元彤兒說的那人,便向領路的把總打聽。


    把總瞧了一眼,迴過了頭。


    “哦,他呀?他叫吳悠,據說是某個大人家的義子……嘁!”


    他說著不禁冷笑了一聲,一臉的鄙夷。


    陸青羽從元彤兒那裏知道,吳悠是買來了的官職。


    因為神弩營的特性,他隻能利用某個大人家的義子的身份才能有機會進來。


    但是每個圈子都有每個圈子的潛規則。圈子外的人不懂,圈子內的卻是心照不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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