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巨樹梧桐長在主街上,被劈斷了影響交通,巡防衛前去收拾時,見那梧桐被劈斷的地方竟又生出了一隻嫩芽。


    相師說,此乃絕處逢生之象。鳳凰於飛、非梧桐不落。可神鳥下凡必受天劫,故而天雷劈斷了他棲息的地方。


    六皇子是鳳,降祥瑞於大宣朝。


    天子龍顏大悅,便賜名一個瑞字。


    ……


    風吹起一片雪花,揚揚灑灑,元彤兒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


    雪越下越大,四皇子就站在白玉廊橋下,風卷起他的白色衣袍與落雪相融,單薄的身子讓人漸生不忍。


    其他皇子皆是被人擁著,隻他一人孤身前來。


    元彤兒頓時心生不忍,隨手拿起給曲白魚備著的油紙傘撐了過去,打在了四皇子的頭上。


    美人兒微頓,側目垂眸,看著眼前努力伸著手替他撐傘的陌生姑娘,被風雪冰凍的身心有了一絲鬆融。


    “多謝。”


    他輕聲說道。


    長睫微顫,元彤兒隻覺得又被美色暴擊,笑的沒心沒肺,“不用。”


    白玉廊橋上又來一人,靛藍微紫的長袍、暗色錦緞的裘毛大氅——去挨罵的曲白魚緩步走來。


    元彤兒見他披雪而來,忙迴頭看向崔小乙,崔小乙雙臂一攤,表示唯一的傘已經讓她拿去賄賂了美人兒。


    曲白魚麵色淡然與四皇子見過禮,看著元彤兒的眸中像是要吃人。


    “還不走嗎?”


    他問道。


    元彤兒微微諂笑著,將傘遞給了四皇子,討好似的用手替曲白魚遮擋麵前的雪花,這才發現,這男人個子真不是一般的高!


    進了馬車,曲白魚在軟榻上坐住,長腿一伸,擋住了想要坐在一側的元彤兒,冷聲說道:“下去!”


    元彤兒看著外麵越下越大的雪,皺起了眉頭,“為什麽?外麵在下雪……”


    曲白魚垂眸假寐,長長的羽睫微微闔動。“這是本王的馬車,本王讓誰坐,誰才可以坐!”


    元彤兒立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那傘也是他的!


    她咬了咬唇,占有欲是真強!順從的轉身下了車跟在了馬車一側。


    誰讓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大片的雪花撲在她的臉上凍生疼,元彤兒還是沒忍住小聲吐槽一句:“自己受了氣、挨了罵拿我開刀……”


    馬車窗戶的簾子被瞬間撩起,曲白魚一張俊俏的冷臉伸了過來。


    “你說什麽?”


    元彤兒抿抿唇,硬是擠出了個笑,說道:“我說,小女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給郡王爺領路、開道……開道!”


    曲白魚輕哼一聲。


    “這主意倒是不錯!”


    他臉上劃過一絲狡黠,活像隻要偷雞的狐狸。


    “再破不了案,本王就推你出去做替死鬼,拿你開刀!”


    說罷,將車簾重重甩上了。


    元彤兒氣的跺腳,轉念一想,她早就沒了嫌疑了!便得意的說道:“我也想替殿下分憂,奈何我養父死時我有不在場證明!黎洗女死時,我也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呢。我是清白的!”


    馬車裏忽然傳來一聲冷哼,“能給你證明的可都是我的人!”


    意思很清楚,她元彤兒清不清白,他曲白魚說的算!


    元彤兒立刻沒了氣勢。


    風卷著雪花直往領口鑽,元彤兒不禁“嘶”了一聲。


    曲白魚的車簾便又撩開了。


    “進來!”


    他兩個字剛說完,元彤兒已經鑽了進來。


    “殿下還記得黎洗女死前的樣子嗎?”


    曲白魚依舊一副傲嬌模樣,“怎麽了?”


    元彤兒道:“她身上可能並不是沒有傷口的,隻是傷口太小,沒被發現罷了!”


    她記得小時候看過一部古裝探案劇,死者就是沒有明顯致命傷,任仵作怎麽檢驗都沒檢驗出來,判定死者為急症而死。


    最後還是主角出現,發現致命傷其實就在死者的頭頂,是用一根燒紅了的銀針刺入顱頂致死的。


    燒紅的銀針不會讓傷口出血,而孔細小如微,又被頭發遮掩,這才躲過了仵作的查驗。


    曲白魚聽了元彤兒的敘述,也顧不得傲嬌了,二話不說就讓崔小乙調轉了車頭去了停屍的義莊。


    仵作來後,在黎洗女的頭頂仔仔細細檢查了好幾遍,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元彤兒泄了一口氣,不可能,一個好好的人怎麽會突然發瘋,突然的死去?難不成這個世界真的有鬼?


    大白天見鬼,這鬼未免也太兇了!


    她咬著大拇指仔細迴想黎洗女死前的狀態,突然靈機一動。拍了一下崔小乙,道:“火折子。”


    崔小乙不明就裏,見曲白魚點頭示意,這才取出火折子遞給了她。


    元彤兒掀開黎洗女耳朵的位置,將火光湊了過去。耳道狹小,火折子也昏暗,她眯著眼睛看了好久也像是沒看到什麽。


    要是這裏再沒有,她就真的不知道哪裏還有可能了。


    她心裏一急,下意識的就要伸手扒拉。


    手指還沒觸碰到黎洗女,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指節分明,修長好看。元彤兒微怔,迴頭看去,是曲白魚。


    曲白魚見她迴頭看,握住她的手瞬間鬆開了。


    “別碰。”


    他說道,一副淡漠的神情,不冷不熱。


    屍體有屍毒,她倒是忘了。


    仵作眼力尖,瞅著瑜郡王像是十分在意這姑娘,忙接過火折子,接手了元彤兒的活兒。


    “伯伯,你能開顱嗎?”


    元彤兒突然問道。


    仵作明白了她的意思,耳道狹小且深,若是在耳朵裏有傷口,確實不易察覺。


    可在屍體上動刀是為大不敬的,雖然黎洗女隻剩下了一個癡傻的丈夫,官府依舊不能為所欲為。


    而顯然,這個時代任誰都不會同意。


    元彤兒垂了垂眸子,再抬起時已經堅定無比,“我同意。”


    袁吉是她現在這個身體的養父,元彤兒自然說的算。


    她朝著袁吉的屍首拜了拜,雖說她也有私心想要盡快擺脫嫌疑,但是若是能找到兇手,也算是替袁吉報仇了。


    仵作折騰了半日,終於在袁吉的耳道裏找到了一丁點的黑黑的東西。


    是一隻蟲子。


    仵作細細看了看,神色不易察覺的凝重起來,“這……小人、小人淺薄,說不上到底是什麽……”


    “這是隻致幻的蠱蟲吧。”


    元彤兒插嘴道。


    黎洗女與袁吉、黎家滿門死壯相同。


    而她死前發瘋,應該就是出現了幻覺。加上這蟲子長相怪異,比蚊蟲還要小不少,除了蠱蟲,元彤兒想不到其他的。


    “這種怪蟲子咱們北邊可不常見,殿下看來要去查查那些南邊的人了!”


    元彤兒接著道。


    曲白魚掃視了一眼呆立一旁的仵作,見仵作神色略顯不安,他修長的手指在環抱的臂膀上輕輕點著。


    南邊……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昏暗的天空中紛紛揚地飄落下來。整個瑜郡王府都籠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雖至傍晚後了,天光被雪映照,依舊能看的清晰。


    元彤兒呆呆的看著曲白魚,小心翼翼的問:“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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