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知道的東西,都是從劉豔和虛靖談話中得知的,很多消息也不完整。


    加之道岸身體受傷,精神狀態不好,說了一會話,便又暈睡過去了。


    等道岸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窗外已經全黑了,屋裏點了一支蠟燭。


    屋內沒有其他人,連柳兒都不在。


    感覺到頭昏腦漲,全是疼痛,喉嚨裏也幹澀得厲害,道岸想喝口水。


    可是身體動彈不得,想要喊,結果咳嗽起來了。


    聽到聲響,從外麵進來了兩個人。


    虛靖和劉豔。


    兩人正在隔壁屋裏商量著事情,聽到這邊動靜就過來了。


    看到道岸的模樣,劉豔倒了一杯水給道岸喝了。


    虛靖頗有些玩味地看著道岸。


    道岸喝完水,也看著虛靖。


    虛靖的模樣還是那樣,看起來人畜無害,仙氣飄飄,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散發出光芒。


    可是道岸卻知道,眼前這個道士的可怕。


    這麽多年來,他和虛靖鬥了無數場,從來就沒有贏過。


    而他自己的頭上,卻被虛靖敲出了八個大包,至今還沒有消掉,或許,永遠也消不掉了吧。


    “虛靖,你可把我害慘了。”


    道岸的第一句話,意味深長,“我這一生,如履薄冰,小心謹慎,從一個普通的小和尚,成為方丈的弟子,然後再成為佛門聖子。”


    “我秉承佛門宗旨,廣施佛法,救苦救難,開始的時候順風順水。唯有在遇到你,遇到你這個龍虎山天下行走之後,我腳下的薄冰就碎了,我就一步步掉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到了現在,我到處被人追殺,無家可歸,無國可依,甚至連宗門都被你們給滅了。”


    “虛靖啊,你就是我這輩子的魔障啊。”


    虛靖摸著下巴,依舊保持著微笑,“說,繼續說,有什麽苦悶都說出來,說出來你心裏就舒坦了,傷也好得快一些,也不會想著去尋死了。”


    “嗯,像你這種求生欲這麽強的人,能從聞太師手中跑出來的人,還能向我這個死對頭求救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尋死的。”


    “這方麵,我還是過於操心了。至於你說我是你的魔障,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吧,你高興就好。”


    道岸歎了口氣,“虛靖啊虛靖,論身份,你是道門天下行走,完全可接替龍虎山掌教的人,可以成為整個道門的領袖。而我,佛門聖子,也是佛門領袖的不二人選。可是到如今,我佛門被滅,道門必然士氣大增。”


    “我與你之爭,佛門與道門之爭,終究是你虛靖贏了,終究是道門贏了。”


    “唉,最終還是道高一丈啊!”


    虛靖尋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下,手中輕輕摸著半截驚雷木,“沒有,道門還沒有贏到最後。”


    道岸看著虛靖的眼睛,見他不似說假話,“怎麽沒贏?德裏城被攻克,金光寺必然落入道門的手中,我聽柳兒姑娘說,孔瑾從上遊泄洪,引洪水泛濫,將戰艦摧毀,天竺皇族倉皇逃離,到現在天竺已經沒有實力抵抗你們大漢了。我金光寺的方丈、長老、首座都非死即傷,已經名存實亡。你道門怎麽還沒有贏到最後?”


    虛靖淡淡地說道,“長生和天正他們的確攻克了德裏城,那是孔瑾的好計謀,這一場水攻用得極為精妙。”


    “可天竺的皇族跑掉了,金光寺也趁亂跑掉了一些人。當然,這些都不是緊要的,緊要的是,西方來了個什麽油大教,帶著什麽十字軍殺了過來。”


    “現在的局麵有些微妙,十字軍和天竺殘餘兵馬聯手,占據天河以南,和長生他們對峙,好像一下子還難以攻克的樣子。”


    劉豔在這個時候說道,“那十字軍又增援了數萬人,憑借恆河天險,救下了天竺。”


    “現在諸多勢力圍繞恆河開始對戰。這個場麵,還有點像大漢和北莽在天河對峙一樣。”


    虛靖點點頭,“是啊,這種對峙有些煩人啊。”


    “一下子又滅不掉,又要耗在那裏,這接下來,恐怕我們遠征軍要繼續保持兩麵作戰了。”


    “不過長生既然占據了德裏城,又得到了金光寺,想必得到了不少資源,兩麵作戰還真是一種新局麵啊。”


    “嗯,北莽雖然現在內亂,可終究不會一直內亂下去。那倭國很討厭,可惜想沒有精力去對付他們。現在我擔心的是那西方十字軍,他們信奉的油大教,著實有些厲害。”


    道岸看著虛靖,“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呢?”


    “我一個殘廢之人,一個無家可歸的人,難道還能幫你去對付西方十字軍?”


    虛靖笑了笑,“道岸,你還是有些沮喪啊,這可不是一個很好的苗頭。”


    “做人嘛,無論勝負,都要勇敢活下去不是?你和我交手這麽多次,每次你能都逃走,每次你都會卷土重來,有幾次還差點讓你的手了。所以你不要灰心,不要沮喪,隻要你活著,說不定有機會報仇,有機會翻盤的。”


    報仇?


    我找誰報仇,誰又能為我報仇?


    我堂堂佛門聖子,可是佛門卻因為節節敗退而將我出賣給道門,將我逐出佛門。


    我還有必要為佛門報仇嗎?


    現在天竺的京城淪陷,還不知道皇族和金光寺的人能活下多少,終究隻是些殘兵遊勇了吧。


    這些年,我的付出,我的努力,又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虛靖,你是不是想要帶我去天竺,希望利用我的影響力,讓被你們占據的城池,被你們占領的百姓服從你們的統治,讓他們安分聽從你們的命令,讓他們逐漸忘掉天竺,隻記得自己是大漢的子民。是不是?”


    虛靖沒有反駁,“嗯,金光寺在天竺根深蒂固,雖然我們道門打了這麽久,長生攻克了這麽多城池,可是天竺百姓心中恐怕一下子還難以接受道門,難以接受大漢。這需要一個過程,如果你佛門聖子出麵,或許能安撫一下各地的僧侶,撫慰一下天竺的百姓。讓長生他們少操點心。”


    “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畢竟長生的武功,秀才的手段,我相信他們既然能攻下天竺半壁江山,自然能將這些地方治理好。”


    “我留你一條活命,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道岸有些不解,“還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


    虛靖看向劉豔,又看向窗外,黑乎乎的一片。


    “道岸,你能假扮宇化田,引得聞太師露麵,這就證明你和宇化田關係匪淺。”


    “我要你做一件事情,我想見宇化田,單獨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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