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長公主,你這次迴來是不是決定不去北莽了?”


    “長公主,你說吧,你想怎麽幹,我宗哲老矣,尚能喝酒三壇,吃肉三斤。你指那邊,我就打那邊。你說殺誰,我就是打破他的狗頭。”


    “長公主……”


    宗哲滿臉興奮,他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一般。


    劉秀珠站住腳,無奈地說道,“宗老,你能不能歇息一下。”


    宗哲湊到劉秀珠身旁,壓低聲音說道,長公主,是不是先歇息一下,馬上就準備動手了?”


    “什麽時候?我是沒有問題的,老監正雖然腿腳不靈活了,他司天監的底蘊還是很厚實的,還有禁軍那邊……”


    劉秀珠隻得說道,“宗老,先把監正的事情辦好。”


    宗哲心中暗喜,先把監正的事情辦好,再圖謀大事,劉秀珠的話應該是這個意思。


    不要慫,就這麽幹!


    雲鵬守在外麵,四人走入一間迴廊,光線逐漸黯淡下去。


    又往下方走了數十米的樣子,便隻能看到腳下的路了。


    “蓬!”


    一束亮光燃起,是張天正點燃了一根蠟燭。


    宗哲這才看得仔細,原來是來到一間地下暗室。


    暗室也不是很寬敞,大約三四丈寬,四個人站在裏麵,隻能各站一角。


    地上有八卦陣。


    陣上有一個小小的煉丹爐。


    丹爐蓋子打開,裏麵空無一物。


    隻是奇怪的是,煉丹爐下無火,也沒有燒火放炭之處。


    張時修走到煉丹爐處,伸手放入鼎爐中,口中念念有詞,“乾坤屯蒙需訟師,比小畜兮履泰否。同人大有謙豫隨,蠱臨觀兮噬嗑賁。剝複無妄大畜頤,大過坎離三十備。鹹恆遁兮及大壯,晉及明夷家人睽……”


    宗哲看向劉秀珠,劉秀珠雙手抬了抬眉,表示自己也聽不明白。


    又看向張天正,張天正一臉肅穆,手中拿著一柄小劍,也跟著在念,“蹇解損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繼。艮漸歸妹豐旅巽,兌渙節兮中孚至……”


    張時修猛然睜開眼睛,目露精光,喝道,“天人歸一天同二,貧道坐坎宮;天地在三錯在三,天正守震宮!”


    張天正身位瞬間移動,便來到八卦圖的震宮處。


    張時修指尖一點,一縷玄氣從鼎爐中散發而出,落地地上的八卦陣上,“地同人同世在四,秀珠占乾宮。”


    劉秀珠昂首走到乾宮處,凝神屏氣。


    張時修又指尖一點,同樣的玄氣落在了八卦陣上,“地人相同世在五,宗哲蹲巽宮。”


    宗哲走到巽宮處,埋怨道,“老監正,你是故意的吧,你是坐坎宮,天正守震宮,長公主占乾宮,為何到我這裏就蹲了?”


    “我難道就不能站嗎?”


    張時修說道,“你躺著都可以。”


    “一句口訣而已,你怎麽就這麽計較呢,真是越老越較勁。”


    張天正在一旁說道,“宗老,小心了,老師發功了,我要用符劍割破大家指尖,取一滴血放入鼎爐中,才能讓大家的功力輸送進去,啟動氣引訣。”


    宗哲看向張天正手中的銀白小劍,心中有些驚訝,想不到張天正如此年輕,便已修煉成了龍虎山的符劍。


    怪不得老監正說要辭去監正之職,交到張天正手中,看來張天正的確是得了老監正的真傳啊。


    另外,從側麵也反映出來,傳說中張天正是老監正的私生子這件事情,又多了幾分驗證。


    老監正啊老監正,你都一百多歲了,張天正才二十出頭,那這麽算起來,你也是八十多歲生的張天正啊。


    嘿嘿,老夫也八十歲,或許。


    唉,算了!


    宗哲感覺指尖一痛,便從放飛的想象中收迴了神思,隻見暗室中銀光閃過。


    三人掌中的指尖都被符劍割破,帶走一滴血珠,融入到鼎爐當中。


    “嗡!”


    鼎爐之中頓時燃起一團火光。


    與尋常的火不一樣,鼎爐中的火光是一股玄黃之光,緩緩向上燃燒。


    張時修沉喝一聲,“大家凝神聚力,將內力催發。”


    劉秀珠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處,有一條若隱若現的血紅之線,與鼎爐鏈接在一起,自己的內力可以通過暗紅之線催發出去,進入鼎爐之中。


    當下,劉秀珠再無猶豫,一股磅礴之力,源源不斷地通過血紅之線輸送進去。


    張天正與宗哲也同時發力,那鼎爐中的火光,便越發旺盛起來。


    張時修站在鼎爐旁,火光照耀在他有些蒼白的臉上,吹拂起他的白發白須,宛如在九天之上修仙煉丹的神仙一般。


    “風興雲蒸,雷聲雨降,並應無窮,已雕已琢,還複於樸。無為為之而合乎生死,無為言之而通乎德,恬愉無矜而得乎和,有萬不同而便乎生。”


    “高不可極,深不可測,苞裹天地,稟受無形,原流泏泏,衝而不盈,濁以靜之徐清,施之無窮,無所朝夕,表之不盈一握,約而能張,幽而能明,柔而能剛,含陰吐陽……”


    隨著張時修口中念念有詞,那鼎爐中的火光便逐漸柔和起來,幻化成了一個身形。


    隻是這個身形飄忽不定,有時分叉,有時忽高忽低,有時身形又散發開來。


    張時修臉上有病態的紅暈浮現,便從懷中掏出一物,口中說道,“萬物之總,皆閱一洞,百事之根,皆出一門,故聖人一度循軌,不變其故,不易其常,放準循繩,曲因其常。夫喜怒者,道之邪也;憂悲者,德之失也;好憎者,心之過也;嗜欲者,生之累也。人大怒破陰,大喜墜陽……”


    “咄!”


    宗哲瞪大眼睛,看向張時修手中之物,越發好奇,忍不住問道,“監正,你手中是什麽東西?”


    張時修知道宗哲好奇,不告訴會讓他分心,便無奈地說道,“是武衝身上之物。”


    “氣機引需要他留下一些東西,還有一些血液,我們便能施展術法追蹤到他的軌跡。”


    宗哲看得仔細,“是毛發吧!”


    “不對,武衝是個禿驢,他頭上一根毛都沒有,哪裏來的毛發?”


    張時修嘴角抽了抽,“是他的腿毛!”


    “我要割一小塊指甲大的肉下來,武衝死活不肯。因為我要他去西天尋找大漢扛纛之人,一路去受罪。他心中慪氣,便拿腿毛來惡心我。”


    “不過無妨,這腿毛有他的氣息,還有他的精血,這不影響我們追蹤到他。”


    宗哲頗有疑惑,“腿毛有這麽卷嗎?”


    見張天正忍不住咳嗽一聲,這才想起劉秀珠也在一旁,滿臉通紅,便閉嘴不語了。


    張時修將武衝留下來的卷毛丟入鼎爐之中,手指朝天一點。


    一張金色的符紙便出現在他手中。


    “天致其高,地致其厚,日月照,列星朗,陰陽和,非有為焉!”


    “氣動於天,景星見,黃龍下,鳳皇至,醴泉出,嘉穀生。”


    “氣機引!”


    金色的符紙飛入鼎爐之中,與那火光融合在一起,那晃動的人形便逐漸穩定下來。


    一個大光頭的火光模樣出現在鼎爐當中。


    武衝!


    張時修盤腿坐下,目光如炬,盯著人形火光。


    隻見人形火光抓起一壇酒,仰頭大喝,卻不見聲音。


    張時修說道,“這是武衝從臨安城出發的時候,他將自己藏著的宮廷玉液酒送到我司天監來,又覺得吃了虧,硬是喝光了一壇才肯走。”


    過了一會,人形火光躺下。


    張時修說道,“這是武衝坐馬車往西走,我要他騎馬,快一些,他還是太懶惰了,能躺著,絕對不坐著。”


    這時,人形火光開始打拳。


    宗哲說道,“這我看懂了,武衝是在殺敵,用的是他那乾坤大摔碑手。”


    雖然隻是個人形火光,也沒有聲音,可是對武衝熟悉的宗哲還是看出些眉目來了。


    其他人看不到,聽不到,張時修卻能知曉更多一些,便點點頭,“這氣機引果然還是跳過了許多事情,隻能看到一些緊要之事。這是在長沙郡遇到了劫匪,武衝將他們都打死了,還從他們手中搶了一袋金葉子做盤纏。”


    劉秀珠忍不住說道,“這打劫的也不看人啊。”


    “武衝這樣的人,兇神惡煞的模樣,其他人不得罪他,他都要去欺負一下。有人敢搶劫他,那是自找苦吃。”


    宗哲說道,“是啊,武衝可是八品之境的高手,尤其是他那身橫練金剛罩鐵布衫,尋常人根本就破不了。”


    “區區小劫匪,完全是來送死。”


    這時,人形火光又提著一個酒壇在喝酒。


    宗哲忍不住罵道,“這家夥,哪裏是去西天取經的,分明是一路上好吃好喝的。”


    “你看他,頓頓有酒,餐餐有肉。”


    “他這一路上可是有酒店必喝酒,有客棧必留宿啊,一點也不委屈自己。”


    張時修說道,“怪不得他去了那麽久,還沒有迴來,也沒有傳出一點音訊,原來不是去幫我尋那扛纛之人,而是去遊山玩水了。”


    “早知道如此,我自己去了。”


    這時,人形火光身子開始扭動。


    開始是站著,腰軀一前一後地擺動。


    隨後是跪著,似乎在朝前挖掘什麽?


    “武衝,這是在幹什麽?”


    宗哲摸了摸胡須,有些疑惑不解,便看向劉秀珠。


    劉秀珠搖搖頭,表示自己也看不明白。


    唯有張時修能通過氣機引聽到些許微弱的聲音,便察覺到有些不對。


    宗哲越發疑惑,他感覺武衝的這些動作有些熟悉,可是想不明白到底在哪裏見過。


    這時,人形火光撲倒在地,雙手撐著,腰肢和臀部在發力。


    宗哲恍然大悟,看著有些尷尬的張時修,“我知道了,武衝這狗日的是在……”


    那邊劉秀珠也看明白了,“我也知道了!”


    宗哲被張時修瞪了一眼,便不做聲了。


    張天正是個純陽之身,平生隻關注修煉和照顧老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問道,“長公主,你知道什麽了?”


    劉秀珠說道,“武衝是在找水喝!”


    張時修和宗哲異口同聲,目光驚訝,“找水喝?”


    劉秀珠堅定地點點頭,“是在找水喝,錯不了。”


    “武衝要西行,便要經過那無邊荒漠,哪怕是在無邊荒漠的周遭,也是極度缺水的。”


    “武衝先是站著,應當是到破舊的房屋或者樹木中查看水源,或者站在高處眺望四方。隨後跪著,便是在地上挖掘沙土,希望沙土中能滲透出水來。”


    “最後躺下來,應當是挖到了水源,便雙手撐地,躺下去,探下頭去喝水。”


    “宗老,我分析得對不對?”


    宗哲喃喃說道,“分析得對,還是不對啊!”


    “老監正,你說呢?”


    張時修眼神有些躲閃,“應該是對的吧!”


    “終歸是讓他打通了洞,尋到水。”


    劉秀珠頗為得意,這時見人形火光猛地抬頭,隨後無力地躺下。


    “這……”


    “武統領不會被人偷襲,被擊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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