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煥之的聲音逐漸不再清晰,進而徐逍聽見有人將房間門鎖上,那饒有節奏的腳步聲也逐漸遠去,混入整個相府的人聲鼎沸中。他試探性地用力,張煥之早已把箱門的鎖卸下,所以箱門也輕鬆張開。他在房間裏找到一個不易發現的角落藏起來,等待夜晚的到來。


    “現在開始,你就是帝都大盜張三笑。”徐逍迴想起那日沈銘的話。


    沈銘做了充分的準備,他替換了軍聞司內部參與此次行動三人的所有檔案材料,做得幾乎完美無瑕。尤其徐逍,讓他成為帝都大盜張三笑,而那個真正的張三笑已被軍聞司捉到,幾日前被秘密處死,埋在景山腳下。


    “你若失手,恐怕要身首異處,即使成功,也要盡快離開景陽,”沈銘想得很周到,“你的妻兒如果願意迴中原,我將送他們去徽州,我妻子的兄長是徽州富商,而你本來也是徐氏族人,一定讓娘倆餘生無虞。”


    傍晚時分,相府已不像白天那樣熱鬧了,今晚的夜宴實際隻有極少數人受邀參加,但基本都是朝中大員與王公貴族。夜幕降臨之後,沒有等到皇帝的車駕,倒是李沅陪伴江孜來到府中,這是江孜今天第二次登臨李府。


    “陛下龍體不適,故而托我與江公公代為前來。”李沅下車之後,李敬忠正在府門前迎接,他對著李敬忠行了一個彎腰禮。


    “陛下無大礙吧?”李敬忠趕忙問道。


    “太醫開過藥後已經睡下,”江孜迴答,“太醫說隻是一般的傷風。”


    屋子裏黑了起來,徐逍竟不免有些緊張。


    “徐逍已死,”他想起那日沈銘對他說的話,“徐逍,軍聞司西州參將,已於一月前在清州到帝都的路上遇匪襲擊身亡。”


    “事成之後我就可以迴徽州了吧?”徐逍再次想確認。


    “放心吧,”沈銘迴答,“你和妻兒會在徽州過上富足安穩的日子,從此與世無爭。”


    徐逍加入軍聞司,雖有郭龐引薦因素,但實則還是有私心的。曾經的他亡命天涯,過著刀尖舔血的漂泊生活,甚至從不敢在白天迴家看望妻兒。他曾經以為,做了朝廷的官,他就可以不用過這樣的日子,但實則還是要經常前往西州,為朝廷收集情報。富貴險中求吧,他知道此次任務的兇險,但依然決定冒險,這也許能讓家人過上真正的安穩日子。


    月落鵲歸,相府戲曲聲起,前廳中央,表演之人正是著名的閔曲戲班趙家班當家花旦趙繡寒,因其才貌雙全名揚整個景陽城。張煥之在廳外候著,時不時向屋內望去,目光在高大的守衛中間來來迴迴。


    廳內樂音柔美,先是一輪寒暄之後,落座之人紛紛前來敬酒。張煥之聽不清廳內人所言,但能看見眾人臉上的巴結表情。倒是江孜,用竹筷夾著身前的菜肴,夾起來就掉下來,雖然他不露聲色、刻意鎮定,但張煥之看見的卻是內心的不安與緊張。


    “鴻雁南歸入新梁。侍女席水忙。清風明月好時光。尚父府,盛宴張。


    紅顏提酒,佳人祝壽,鼓瑟動四方。香爐會客人滿座。慶佳會,祝壽老。”


    一曲《燕歸梁》自堂內傳出。趙繡寒紅衣黃褲,邊唱邊舞,其身體柔軟似水,每當紅袖騰空,所到之處如在宣紙上作畫,落筆細膩,卻又一氣嗬成。


    趙家班的曲子著實不一般,聽了一會,張煥之居然放鬆了起來,還忍不住跟著哼哼起來,引得門口守衛直盯著他,於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此時此刻,魚恩也出現在城北羽林衛校尉府。


    “仇兄,您可是大忙人,尚父大壽,也抽不出空前去道賀啊。”魚恩在幾個軍士帶領下走進來。


    “大軍新出,維護整個景陽安危都主要靠羽林衛,尚父令我這幾日要穩坐校尉府,”仇燦發現來客正是自己曾經的同僚魚恩,於是趕往迎接出去,“是今日無事來探望我,還是安都府的公差?”


    魚恩所在的城門戍衛隸屬於安都府,安都府負責整個景陽的治安獄訟,羽林衛原則上負責景陽的衛戍工作,二者在功能上有交叉之處,因而時常要相互交換情報,聯係相對也較多,這也是羽林衛出身的魚恩可以被抽調去安都府當差的重要原因。


    屋內桌上,一柱辰香將盡,亥時已至。兩個值班的參將盯著一幅巨大的皇城輿圖,交頭接耳,不知在研究個啥。


    “是公事,也是私事,但需與仇兄慢慢道來。”魚恩說完便遞過一個眼色,於是仇燦趕忙支開兩個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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