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搖情唿吸都下意識屏住了,等待著柳懷鶴的迴答。


    “少爺何出此言?”


    柳懷鶴眉眼淡漠,隻是盯著江搖情垂下的左臂,“按照少爺這麽說,豈不是每個救我的人,我都要喜歡一遍?”


    江搖情鬆了口氣,這答案雖然沒有明確迴答,但是還可以接受。


    但是男人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不一定一樣,江搖情還是有些不安。


    “那我們也快迴去吧。”


    江搖情心情不大好,丟下這麽一句就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柳懷鶴站在原地看了幾秒她的背影,也默然跟上。


    兩人一路無言,因為江搖情已經快被左臂折磨地疼死了,根本沒心情找話題。


    傷口還是江東升給她包紮的,她爹這個大老粗,雖然力道已經盡可能溫柔了,但是還是疼得江搖情兩眼飆淚。


    江搖情:(?﹏?)


    好想哭啊,但是爹爹說男子漢大丈夫,再哭就把她頭蓋骨拍飛。


    等到包紮好後就迫不及待去找柳懷鶴,奈何還是晚了,讓江皎得以表現如此“優秀”。


    但好歹也算是救了柳懷鶴,可江搖情心裏還是堵堵的,都有些理解江皎的心情了是怎麽迴事。


    僅有的幾名仆人在混亂中喪命,還好馬夫和馬車都沒事,江東升已經帶著江皎先行迴府。


    江搖情見狀,感歎效率真高,也趕緊上了馬車。


    遍地的屍體著實礙眼,馬夫們清理了半天總算弄出一條道兒來,來不及擦汗,就趕緊打道迴府。


    畢竟少爺還受著傷呢。


    柳懷鶴跟著上了馬車以後,就開始翻包袱找出了金瘡藥,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江搖情搖了搖頭,“上次用的多了,這點不夠的,還是等迴去再說吧。”


    柳懷鶴隻好又放了迴去,目光若有似無的盯著她的左臂,淡淡問道,“疼嗎?”


    “你在關心本少爺嗎?”


    江搖情開玩笑似的看著他,“江皎都差點為你丟了命,你心裏關不關心她?”


    柳懷鶴隻是涼颼颼的迴了句:“少爺不也為我受過傷?”


    是啊,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會擔心你對江皎心存愧疚,一心掛念著她。


    江搖情笑容斂了下去,眉眼之間難掩落寞,怎麽就會讓江皎單獨和柳懷鶴待在一起呢?


    現在好了吧,讓她有機可乘。


    現在柳懷鶴會不會在想江皎?會不會心裏已經有了點好感了?


    江搖情隻覺得心情有些煩躁,直接背對著柳懷鶴生悶氣。


    柳懷鶴看著她負氣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皺眉問道,“少爺,你怎麽了?”


    江搖情聲音悶悶的:“不開心。”


    “為什麽不開心?”


    “就是不開心。”


    “為什麽?”


    “不為什麽。”


    “那為什麽……”


    “因為她救了你!”


    江搖情沒好氣的迴答,柳懷鶴是好奇寶寶嗎?一直問問問,問得煩死了!


    柳懷鶴這才噤了聲,眉頭皺的更緊了,微微歪頭,江搖情為什麽要因為江皎救了他而不開心?


    不應該因為他沒受傷而開心嗎?


    想到前不久她緊張問自己會不會喜歡上江皎,柳懷鶴覺得自己好像懂了——


    江搖情喜歡他。


    江搖情在吃醋。


    江搖情怕他喜歡上別人。


    係統:[恭喜宿主,攻略進度值+10,目前進度值為:60。請宿主再接再厲。]


    江搖情鬱悶的背影一僵,什麽鬼,進度值居然漲了?


    她不開心了,進度值居然就漲了?


    還沒等她來得及迴過頭看柳懷鶴,就想起係統說的,要達到60就可以知道男主心裏在想什麽了!


    但是江搖情還沒問呢,係統就冷冷道:[宿主達到60是門檻,需要70及以上才可以聽到。]


    得,聽不到就聽不到吧,反正現在都60了,離70還遙遠嗎?


    江搖情滿臉憂桑,胳膊上的傷口一陣一陣的疼,她慢吞吞轉了過來,可憐巴巴的看著柳懷鶴。


    柳懷鶴:“嗯?”


    “我也是間接為了保護你受的傷。”


    江搖情語氣蔫蔫的,“你可以記江皎的好,但不能忘了我啊。”


    自己鬱悶了半天,轉過來就隻是為了跟他說這個嗎?


    柳懷鶴隻是勾著唇角笑,“好。”


    ……


    將軍府門口。


    “馭——”


    隨著馬夫的一聲,馬車晃晃悠悠地停下,他這才擦了擦臉上的暴汗。


    經曆了土匪那一劫,再護送少爺迴來,真是緊張的不得了。


    沒等江搖情下馬車,簾子就已然被人掀開,入目就是身著青衣的陳歡,秀氣的臉上滿是焦急,“少爺!”


    “陳姨。”


    江搖情一愣,喊了一聲,小心翼翼的下了馬車以後,就被一陣噓寒問暖。


    陳歡看見江東升滿身是血,抱著同樣半死不活的江皎迴來,簡單和她說了一下遇見土匪的事情就去讓人請郎中去了。


    她簡直要被嚇死了,恨不得自己立馬去找江搖情,但是又怕自己錯過,隻能在門口等。


    好不容易等到以後,就看見同樣滿身血跡的江搖情和柳懷鶴。


    陳歡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拉著江搖情左看看右瞧瞧,生怕缺胳膊少腿兒。


    最後才發現隻有胳膊上受了傷,眉頭依舊緊鎖,“溫太醫已經在候著了,少爺快跟奴婢迴去。”


    她看都沒看柳懷鶴一眼,隻當是透明人,圍著江搖情團團轉。


    “讓你擔心了。”江搖情小臉有些蒼白,勉強笑道。


    “少爺別說了,還好有將軍在,不然……”


    陳歡想著都有些後怕,少爺獨自一人要是遇到那些土匪,該怎麽辦啊?她簡直想哭,恨不得替江搖情受傷的是她自己。


    江搖情點點頭,感慨道,“是啊,還好有爹爹在。”


    不然這麽打起來,那麽多的土匪,別說是勝算了,全身而退的概率都不大。


    但是江搖情隻當是運氣不好,並沒有往深了想。


    柳懷鶴默默跟在她們後麵,保持著安全距離,等到了江搖情的小院兒,很理所當然的被拒之門外了。


    聽到門“砰”地一聲被關上,柳懷鶴無奈,他隻好在院子裏等候。


    溫如聽一見江搖情迴來就趕忙迎了過來,看到她滿身是血,也嚇了一跳,“少爺,您這是……”


    “沒事,都是別人的血。”


    江搖情在陳歡的幫助下把外衫一脫,才發現裏麵也被血浸透了,無奈,隻好脫至裏衣,坐在床沿上乖乖等著治療。


    溫如聽小心翼翼的剪開她胳膊上的衣料,一點點解開繃帶,就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傷口。


    陳歡唿吸一滯,眼淚立馬就掉了下來,聲音有些哽咽,“少爺……”


    她看到江搖情的臉色都那麽白,一個女孩子當男孩生活本就不容易,還接二連三的受傷。


    陳歡心疼壞了,緊張的攥著手,眼睛都不帶眨的盯著那傷口。


    溫如聽簡單檢查了一下,鬆了口氣,“沒事,沒有傷到骨頭。”


    江搖情朝著陳歡安撫一笑,“沒事的,陳姨,這次本少爺殺了不少土匪呢,爹爹還誇我了!”


    陳歡表情還是擔憂不已,“少爺,以後出行一定要小心,奴婢又不能常伴您身邊。”


    如果江搖情出事可以以命抵命的話,陳歡絕對是毫不猶豫的。


    她活著的意義就是守護著江搖情長大,讓江搖情勤奮練武也是為了自我防衛。


    像遇到了今天這樣的情況,不就沒有拖江東升後腿嗎?


    有了係統的愈合加持,傷口其實已經好很多了,根本不用縫針。


    江搖情輕輕鬆了口氣,狗係統還是有人性的,要是再來一次縫針,她和布娃娃的區別也就是還會唿吸了。


    溫如聽仔細消毒處理過後,又為江搖情重新包紮好,拿手背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淡淡道:“沒什麽大礙了,按時上藥,過幾天傷口就會結痂愈合的。”


    她也有些驚歎於江搖情身體恢複的速度,上次肩膀被刺傷,居然用不了多久就活蹦亂跳了。


    這次也是,明明傷的不是很輕,但是卻實打實的心裏有種預感,這點傷對於江搖情來說根本不是事兒。


    溫如聽又為江搖情留下幾支塗抹的藥膏後,朝著陳歡簡單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江搖情身上一股血腥味兒,自己都嫌棄自己,但是胳膊上的衣服被剪的七七八八,還需要換,奈何受著傷不方便。


    她表情有些猶疑。


    陳歡立馬說道,“我來幫少爺沐浴吧。”


    江搖情臉色騰的一下就紅了,“這……”她這都這麽大了,還要別人幫忙洗澡的話,有點小羞恥。


    “怕什麽,少爺小時候就是奴婢親力親為。”


    陳歡說著,就去屏風後麵為江搖情放好了水,試過水溫正常後,笑著迎了過來,“但是少爺長大一點後,就不願意讓奴婢進來了,現在少爺不方便,就委屈一下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說身上味道的確重,江搖情略有些羞澀的點了點頭。


    衣衫一件件褪去,陳歡親手為她解開束胸帶,江搖情小心翼翼護著左胳膊邁進了浴桶內,烏發傾瀉而下,更襯得肩頭瑩潤,膚色雪白。


    少爺真是長大了呢。


    陳歡不知為何,眼眶有些熱,有些心疼江搖情要以男孩的身份生活,必須教導要堅強自立。


    小小的江搖情委屈了會去找陳歡哭訴,但是會被告誡不能輕易掉眼淚,不然會被同齡男孩子嘲笑。


    江搖情會對男孩心生情愫,卻被罵是惡心的斷袖。


    江搖情討厭練武,卻被嚴格監督一天沒落下過。


    江搖情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會頭疼,漸漸脾氣暴躁會打人,會招人厭惡和恐懼,陳歡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但是好在現在頭疼的毛病沒有了,性格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陰晴不定,她還是很欣慰的。


    陳歡瞥見江搖情腰間的櫻花胎記,果然,是少爺沒錯。


    一步錯,步步錯,瞞到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陳歡心裏歎了口氣,她也不知道會因為什麽,以及什麽時候會暴露少爺的女兒身。


    如果真到了那時候,甚至少爺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話,她絕對會拚死護少爺周全。


    她看著江搖情浸濕的身體,肩膀上的疤痕很淡了,但是想到少爺受過的傷,心髒還是一陣一陣的疼,禁不住手指撫摸了上去。


    江搖情右手覆了上去,有些疑惑,“陳姨,怎麽了?”


    “沒事。”


    陳歡吸了吸鼻子,“就是心疼少爺,想小姐了。”


    她口中的小姐,自然是榮悠。


    江搖情越長大就越像榮悠,陳歡有時候都會看著恍惚了眼,以為是小姐迴來了。


    書中的幾年是寥寥幾筆,但是江搖情明白,陳歡這麽多年的守護很不容易,她本可以尋個平常人家嫁了,子孫繞膝,卻選擇守著小姐的孩子過一輩子。


    但是那是原身經曆過的陪伴,江搖情歎了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


    陳歡為江搖情撒上些花瓣,輕輕衝洗去那肮髒的血腥味,好歹是長大了,她心裏能略有些欣慰感。


    等到沐浴完後,陳歡走到衣櫃前,看到那清一色的白色衣袍,微微皺了皺眉,她一直不懂江搖情為何偏愛白色。


    其實很簡單,白色是最單純的顏色,可以輕易被染上任何顏色。


    包括鮮紅的血色。


    她遭人厭惡,遭人嘲笑,穿一身白衣被暗地裏譏諷清高,江搖情就要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的身上是如何染上他們的血的。


    自己這種不男不女的怪物,就是偏偏要穿純潔無瑕的白色,從而掩蓋內心的扭曲和醜陋。


    “陳姨?”


    水都要涼了,陳歡遲遲不來,還聽見了開門關門的聲音,江搖情喊了一聲,半晌才有人迴應。


    很快,陳歡就匆匆趕了過來,手上卻拿著疊好的紅色衣袍,“少爺,奴婢看您衣櫃裏都是白色,染上血就不耐髒了,還是穿這身紅的吧,奴婢特意讓人為您買的。”


    江搖情不在意是什麽顏色,點了點頭,“行,那換上吧。”


    陳歡無聲的鬆了口氣,她還怕江搖情不喜歡呢。


    等到換好衣服後,陳歡便退了出去,柳懷鶴專門趁她走遠才進來。


    隻是他入目就看到了少年一襲鮮豔的紅袍,墨發隨意披散至腰間,眉眼未施粉黛卻明豔逼人,臉色微微蒼白,唇瓣緋紅,美得似妖。


    紅色……


    柳懷鶴目光暗了暗,夢裏,她也是穿著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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