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果一邊與管家聊著,一邊打量著院內。


    真不知這張家到底多大,隻知道張家庭院中的人工湖便已大過他所見的任何湖泊,乍一眼看去還以為是哪片大澤。


    湖上又有走廊,朱紅柱石,青瓦遮頂,如同盤龍一般伏臥在湖邊,湖上石路又鋪得如同阡陌,或通向湖中金頂小亭,其中有深閨女眷嬉戲追鬧。


    湖中的純種錦鯉怕生人,聽見腳步聲便猛地一竄,清澈透爽的湖水便蕩開一圈一圈的明灩波紋。


    或經湖石假山。那假山瘦漏皺透,一看便是湖石中的精品。聽說張府尉酷愛園林,這假山想必也是他精心挑選購置而來的寶貝。


    湖旁有翠竹奇樹,間有鵝卵大石。造有石丘陵一座,開有小溪,沿山石小縫,經日光照耀下,匯成水流,進入林中小潭,最後匯入湖中。


    謝從風對如此美景似乎也不是過多驚訝,“管家,我見今日府前甚為熱鬧,不知府上有什麽喜事啊?”


    管家聽了便眯起眼笑,


    “謝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少夫人前日產一兒,故四方賓客皆來慶祝。”


    陳果訝然,不知道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做了舅舅。


    謝從風向陳果抱拳說道:“哈哈哈,恭喜陳賢弟今日升了一輩。”


    “我家姐姐身體可是無礙?”


    “少夫人身體健康,隻是恐怕還不能出門迎客了。”


    彎彎繞繞,管家把陳果兩人引至內院


    沿路看來,其他院落莫不是豪華至極,想來是府尉家的妻妾所住之處。


    而眼前的院落卻十分簡單樸素。


    一間簡簡單單的青瓦房,嵌著一副四開紙糊鏤空桃木門。房子不大,院子也簡單的很,還留了兩塊土地,上麵整齊地栽著各種花草。


    其餘唯有原石地板,偌大的空地唯有院落中央一顆梨樹,梨樹下一石桌、二石凳。


    陳果腦海裏檢索著童年時的記憶,勉強能夠記起,那位大房的姐姐正是喜歡栽種花草。


    院內有一柴犬,見有客人來,也不叫喚,而是開心地趴在門上喘著氣,見他們開門進來,也隻是搖著尾巴嗅著陳果二人。


    謝從風也是沒有來過這張府深處,見外麵一片奢靡,中央卻越見樸素,心想,這張家還是不可小視。


    房內隱隱有渺渺琴聲傳來。


    管家在門口輕敲了幾聲。


    房內有一男子打開了門走了出來,管家一見這人,便使了個禮就退走了。


    那男子約莫二十七八歲,穿著一身寬大的素色內袍,不作修飾,一頭長發隨意一紮,手上捧一把長琴,頗有風致。


    張亮見到有客人來,也是甚為開心,把長琴放在石桌上,大步走來,身上衣袍翩翩揚起。


    “謝兄,許久未見了。”


    謝從風中規中矩迴了個禮。


    張亮又是看向陳果,直接唿了陳果的小名。


    “裹兒,許久未見,聽說你已經考上秀才了。真當是少年英才啊。”


    陳果連忙擺擺手,


    “不敢,不敢。”


    這位張亮實是景泰二十三年的秀才,隻不過無心讀書,隻愛好研讀古籍詩文,實際上是有大才。


    江南文壇裏,張亮也是很有名氣,是“平陽三傑”之一。善於音律,詩文,草書。


    “不知我家姐姐身體怎麽樣。”


    張亮溫柔一笑,“並無大礙,我剛剛鼓琴哄她們母子二人睡著。”


    手上還做了個“噓”的手勢。


    “裹兒還沒有住處吧,我讓管家給你安排個院子。你可以去周圍轉轉。張家大的很,閑置的屋院也很多,你看中哪間就直接住進去。”


    陳果也沒有什麽要求,隻要院子偏遠安靜一些,以方便他讀書就夠了。


    中午謝從風在張家蹭了一頓飯便走了。


    張家的下人手腳很利索,下午就給陳果的院子空出來了。


    陳果看著這間不大不小的屋子,進去一看,內間書房臥室具備,此刻還點上了安神香,牆上還掛有書畫。


    陳果暗自一笑,本來隻是求個簡單的住處,沒想到張家竟然為他安排了這麽好的住處,想必這已經是張家能想到的最簡單樸素的住處了吧。


    不過陳果還是很滿意的,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這裏就是他的一個避風港。


    下午,陳果在張家的園林裏兜兜轉轉,遇到了剛剛睡醒,正帶著兒子曬太陽的大房表姐。


    竹園中有一處空地,用鵝卵石鋪成的一處小廣場,空氣清新。


    那空地中央有一身著粉裙的女子懷抱繈褓,一翠衣丫鬟一旁侍立。


    陳若楠生得頗為俊俏嬌弱,可能是身體虛弱所致,皮膚在陽光底下閃著極為白皙的光澤,臉上有一團紅暈,頭上長發挽成髻,如同畫中人一般,很有一副江南女子的婉約味道。


    陳若楠見陳果來,恬靜溫柔地笑道,“裹兒,二叔嬸嬸近來身體怎麽樣?”


    陳果打量著表姐,似乎跟以前印象裏那個桀驁才女形象不一樣了,現在似乎完全成了一個溫婉的人婦。


    “父親身體尚好,隻是母親身體虛弱,常常生病。我來時,母親已經染上了風寒,不知現在好了沒有。”


    一提起母親的病,陳果心裏就有點擔憂。


    “裹兒,要不要抱抱你外甥,他可乖了呢。”陳若楠邊搖著嬰兒睡覺。


    陳果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他的動作已經很輕了,沒想到還是驚動了孩子。


    孩子一被驚醒,見到眼前的陌生人,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陳果隻好尷尬地將外甥還給陳若楠。


    陳若楠輕輕地擺擺手,示意沒事。


    “裹兒,你就在這住下,安心讀書。如果有什麽要求,你隻管跟管家提,把這當自己家就行了。”


    “對了,裹兒。我看你身邊隻帶了個小仆,就給你安排了個丫鬟給你,照顧你的日常起居。”


    陳果一下懵了,他家裏雖然有錢,但是小時候也沒有專門的丫鬟照顧他,常常是娘親李夫人親自照顧他。


    突然來個丫鬟,真是讓他不太適應。


    陳果也不多打擾表姐休息,聊了聊家常就走了。


    陳果沒有想到,自從表姐嫁出去之後,大房一家已經很久沒有跟二房聯係過了,現在還能對陳果如此視如己出,看來大房還有表姐夫妻二人都是個善人。


    本來想去再拜訪一下府邸的主人,張宗祥張府尉,表達感謝之情,同時在這位一府的最高軍事長官麵前混個臉熟。


    但管家說張府尉忙於政事,通常要用完晚膳才會迴來。


    陳果隻能作罷。


    陳果迴到自己的房間裏讀了一下午書,感到甚為困乏,出來見天色還早,便靜極思動,想要獨自出去逛逛府城。


    陳果跟張府的下人打聽好了。


    聽說府城裏最繁華的街道便是中門街,離這很近。


    眼前著中門街還真是大。光是中間的主道便可容四輛馬車並排通過,一眼望去烏泱泱的全是人頭。


    “賣糖葫蘆嘍!賣糖葫蘆嘍!”


    一個叫賣的老人從陳果身邊擦肩而過。


    陳果急忙攔住他,要了一根糖葫蘆。


    “兩文錢一根。”


    沒想到這糖葫蘆也比縣城的貴多了。


    兩文錢就兩文錢吧。


    陳果一邊舔著糖葫蘆,一邊四處張望著。


    突然人頭攢動起來,本就擁擠的人流此刻就像是洪水上漲一樣往兩邊的街鋪上擠。


    這一突然一下把陳果舔著的糖葫蘆掉了一隻,滾在陳果胸前,劃了一道長長的汙漬。


    陳果忙把剩下的糖葫蘆舉高,以免再被人撞掉。


    抬眼望去,原來是一隊長長的馬車進了街內,那車隊如長龍一般延伸。大多都是拉著貨的馬車,貨上用皮革覆蓋,用長麻繩拴住,滿滿當當,不知道是裝的什麽貨物。


    等了許久,這車隊還沒穿過長街。陳果心想,不如先找家店先坐會。


    也沒看店鋪叫什麽,鬼使神差之下就推開了一家小閣樓的木門。


    陳果沒看清楚,門外正搖搖晃晃地掛著一塊牌子“茶馬工會”。


    …


    進了樓裏,街上喧鬧的聲音如同掉進熱水裏的糖塊一樣,一下就稀釋了。


    陳果看見屋裏若有若無的紫煙在縈繞,輕輕嗅一口,便覺得味道優雅典正,定是價格不菲。


    看起來裏麵應該是個茶館。


    屋內隻有幾張空空的桌椅,別無他物。此刻店裏安安靜靜的,竟然什麽人也沒有。


    誰家開店會連個小二都沒有?


    陳果再往裏看去,隻有有一珠簾子,裏麵依稀掩著一桌一人影。


    他走近,看見裏麵盤坐著的背影高大的男子,散發而坐,一動不動,仿佛在打坐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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