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的院子裏栽了一棵槐樹,那槐樹瞧著有十幾個年頭了。


    院子裏一個小丫頭正在用掃帚掃著地,這院裏有三四間房,三姑娘住在上首的房。


    房屋門口垂著一條繡著梅花的布簾子。


    春桃悄悄的把她們倆人領到了自己屋裏,然後出去了一趟,沒一會端迴來兩個碟兒。


    一碟兒糕糜果子,一碟兒三姑娘用剩下的鵝眉夾兒。


    “三姑娘早食不喜油膩,這今早買來的鵝眉夾兒,隻用了一兩個,還幹淨著。”


    “多謝姐姐。”


    梁堇從碟兒上捏了一個,這鵝眉夾兒,類似於後世的炸餃子,兩邊彎彎的,裏麵塞上肉餡,炸的金黃。


    早食吃這,確實有些膩味。


    這東西趁熱吃還好,如今天冷,這鵝眉夾兒在屋裏放了這麽多會,早就又冷又膩了。


    咬一口,裏麵的肉餡,已經呈現出肥油凝固的感覺。


    梁堇吃了一小口,就不再吃了,但又不好放迴碟兒裏,趁春桃不在,就把吃剩下的那個塞進了身上的布袋裏。


    她聽人說二房的姑娘如今都是使喚丫頭去外麵買著吃,這鵝眉夾兒是市井店裏才會有的。


    從市井到府裏,有一段距離,估計買迴來都冷了,這三姑娘不愛吃也是正常的。


    “二姐兒,你瞧,春桃姐姐屋裏的銅鏡,像這麽大的,要八十餘文。”


    紅果吃了一個鵝眉夾兒,又拿了一個,指著木門右邊桌子上擺著的銅鏡,語氣中帶著一股子豔羨。


    不止銅鏡,那桌兒上還擺著幾個漆盒,最上麵那個漆盒裏塞滿了各樣各式的頭花,有挑絹的,挑紗的,


    上麵還有香粉,胭脂……


    這屋裏住的不隻有春桃一個丫頭,還有其他兩個丫頭,都是三姑娘屋裏的。


    這屋裏擺了三張床,梁堇身旁的是春桃的,隻見床上掛著黃草帳子,帳子外還掛著一條梅花攢心絡子。


    對麵的床上也差不多是這般,隻不過那床帳上搭了一條手絹兒,一條舊汗巾子。


    不知道是洗好了在那晾著,還是怎樣。


    除了這些外,這屋裏還有三個箱籠,箱籠右邊是臉盆架子,架子放著一個洗臉的銅盆。


    梁堇是第一次見大丫頭的屋兒,這屋裏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香味。


    “你們今兒來的巧,前幾天娘子讓人給了姑娘一罐子從汴梁那邊捎來的杏仁膏,給你們也嚐嚐。”


    春桃是三姑娘屋裏的人,這些吃食還有糖水,都是吃慣喝慣的。


    她端來兩個小盞,裏麵盛的是用杏仁膏衝的糖水。


    梁堇很不好意思,來春桃姐姐這又吃又喝的。


    “你們快喝,待會她們就迴來了。”


    春桃知道二姐兒不好意思,就扯了話唬她。


    她們在三姑娘屋裏伺候的,別說喝這些用杏仁膏衝的糖水,就是比這再好的東西,她們也嚐過。


    再說了,三姑娘不愛喝這杏仁膏,屋裏的丫頭沒少喝,她拿兩盞來,也沒人說什麽。


    聽到春桃這樣說,梁堇連忙掀開蓋子,兩三口灌了下去。


    她沒喝出什麽味,隻喝出了甜,比馮娘子給她娘的桂花蜜還要甜。


    在春桃這玩了一會兒,春桃又給她們一人塞了一朵頭花才肯放她們走。


    走的時候,還給梁堇塞了一把炒花生。


    迴去的路上,紅果對春桃給的頭花稀罕的緊,要讓梁堇給她攢在頭上,可她梳的是雙丫髻,頭發又薄又細,壓根攢不住。


    “等迴去,用繩子穿跟線,綁在你髻上。”


    梁堇給紅果想了個法子。


    她的頭發也是如此,沒有比紅果好到哪裏去。


    去年怪不得有人喚她黃毛丫頭,真是這樣,她的頭發不僅軟,還有些黃。


    “春桃姐姐對咱們可真好,不像元娘院裏的丫頭。”


    之前還是馮氏管家的時候,元娘院裏的丫頭來大廚房拿菜,脾氣壞的很。


    就因為她姑姑給元娘做的菜,晚了一會兒,那大丫頭不願意了,當著大廚房那麽多人的麵,把她姑姑給罵了一頓。


    她姑姑連還嘴都不敢,還要給她賠笑臉,說好話。


    紅果對元娘院子裏的大丫頭,心頭有著怨氣。


    梁堇勸她少說兩句,她們如今在府裏,被人聽到說給元娘那院兒裏的人聽就不好了。


    被提醒的紅果連忙捂住了嘴,往四周瞅了瞅,見沒人才放下心,


    “怪不得我姑姑總是讓我和你學著點,你就是想的比我周到。”


    紅果這次說的是真心話。


    她也知道,今個春桃領著她去三姑娘院子裏給她吃食,又給糖水喝,還得了她的一朵頭花,這都是因為二姐兒。


    二姐兒是個好的,她也知道自己小性,愛生氣,都是二姐兒不和她一般見識。


    梁堇不知道紅果在心裏又和她親近了些,她現在隻想趕快找到她娘刁媽媽。


    剛剛在院外,瞅到她娘那個勁兒,她就感覺要有事,難道二房要和大房打起來了?


    馮氏來到婆母吳老太屋裏的時候,穿著秋香色褙子的吳老太正盤腿坐在炕上吃著婆子從外麵買來的羊雜梅血細粉。


    站在炕邊的趙婆子在用手給她掰胡餅,把胡餅掰的一點一點的,放在炕幾上的那個陳舊的大碗中,吳老太好用來泡湯吃。


    吳老太怕冷,窗子一年四季都幾乎不怎麽打開,她又不舍得點蠟,這青天白日的,她屋裏很是暗沉。


    屋裏暗沉就算了,還有一股子味道,馮氏每次過來的時候,都要往巾子上多撒點香粉,用來遮味。


    就連吳老太屋裏的丫頭都不樂意待在屋裏,都是吳老太喊,她們才進屋。


    那炕上的炕幾,還是馮氏的陪嫁,正兒八經的好東西,進了這個屋,就蒙上了一股子垂朽糟枯的味兒。


    “娘,兒媳問你好來了。”


    馮氏領著丫頭崔兒來的,這屋裏本來就有味,吳老太又吃羊雜粉,兩者摻雜在一起,熏的馮氏都忍不住想幹嘔。


    她臉色都變了,連忙抽出袖子中的汗巾子擦了擦鼻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擦汗。


    “唔……”


    吳老太的聲音就像是從嗓子眼擠出來的,她抬起了頭看向了炕下麵的馮氏,


    “二郎媳婦來啦。”


    吳相公在家裏排行第二,吳老太一直喊兒子二郎。


    “過來坐。”


    吳老太拍了拍身下的炕,炕上鋪的褥墊,馮氏記得她嫁過來的時候,這個褥墊就在。


    如今那褥墊和吳老太一樣泛著一種陳舊感,就像一塊已經腐爛的肉。


    “娘,我還是站著吧。”


    馮氏不願意去坐那,她嫌褥墊不潔是一方麵,還有一方麵就是婆母吳老太身上的味兒。


    即使吳老太生氣,她也不肯去坐。


    “馮氏,來我屋裏有事嗎?”


    吳老太見她這是明顯的嫌惡自己,連二郎媳婦都不叫了。


    這個馮氏就是不如大郎媳婦,大郎媳婦過來的時候,都待在她這不願迴去,還坐在這炕上給她捏腿。


    大郎媳婦不曾嫌棄過她半分,這個馮氏仗著自己出身高,眼裏就沒有她這個婆母。


    “迴娘的話,我是來問娘,娘可知曉,今日是給下人發放月銀的日子?”


    馮氏沒有在意吳老太對她語氣突然變冷淡的事,還是和剛進來一樣的恭敬。


    “你是想說你大嫂不給你的陪房發月銀的事吧。”


    兜兜轉轉的,吳老太最是看不上她這個做派。


    “看來娘也是知曉的。”


    “這事你大嫂和我說了,我覺得早就該這樣了。


    你帶來的陪房多,往年吃府裏的,府裏的還給她們發月錢。


    怪不得府裏的賬上都沒什麽錢了,都被那些子下人給吃幹抹淨了。


    如今你大嫂管了家,就不能再那樣了,你的陪房還是你自己養的好。”


    吳老太一邊說,一邊拿眼斜馮氏。


    馮氏看她牙齒縫裏有根菜葉,說話間,露了出來,忍不住垂下了眼。


    站在她身後的崔兒,要被吳老太這些話氣死了,府裏這些年都是靠娘子的嫁妝養著。


    府裏有什麽錢?


    左不過她們二房的郎君是個同知,有些俸祿,可那些俸祿還不夠他自己花銷的。


    還有就是吳二爹捎來的銀錢,那些銀錢剛捎來,吳老太就找各種名頭要走一大半。


    要是沒有娘子的嫁妝養著府裏的各房各屋的人,這些人怕是早就去喝西北風去了。


    吃了娘子的,喝了娘子的,現在還倒打一耙說是娘子帶來的陪房把府裏吃窮了?


    “娘既如此說了,那以後我二房的陪房,我二房養。”


    馮氏也不惱,站在那,拿眼掃了這屋裏一圈。


    “娘,媳婦不耽誤你用飯了。”


    說著,朝炕上的吳老太欠了下身子,行了禮,然後就帶著崔兒離開了。


    馮氏離開後,吳老太也沒心情用飯了,把油乎乎的筷子拍在了炕幾上。


    她是在炕幾上用的飯。


    “你把剩下的吃了,別糟踐了東西。”


    趙婆子喜滋滋的端著剩下的羊雜粉還有胡餅下去了,等迴去她讓大廚房的王管事幫她在鍋裏熱熱。


    再給加點嫩菘菜,和胡餅燴一鍋。


    下人院,刁媽媽把人都找好了,幾人都翹首以待,等著大展拳腳。


    “來了,來了,盧媽媽來了。”


    站在門口的刁媽媽終於把盧婆子給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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