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了這邊來以後,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仰起頭過日子了。她有丫頭,有自己的屋子。親娘是大老婆,爹是大地主。這日子不就是躺在錢上過嗎?


    吳馮氏對她從來有求必應,她提個什麽要求,要吃什麽要喝什麽丫頭婆子們跑得溜快。這都挺好的。雖然不常見爹,可她也從來沒多想過。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為什麽一直吳二姐的叫著,她以為這裏的女孩子都是出嫁後再有大名,不是也有女人一輩子都沒名字嗎?嫁了人也隻是冠了夫姓而已嗎?她可真是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被親爹拿來威脅親娘!


    吳二姐把淚吞迴去,咬著牙哆嗦著說:“娘,先別慌。這事還是不該咱著急!”


    她想了想說:“娘,這庶子現在多大了?”


    吳馮氏說:“六歲多了,他跟你差不多一般大。”


    吳二姐說:“那爹為什麽這麽急著讓他入宗譜?”她更想問的是,就一定要讓他進宗譜?就不能想個別的辦法?吳老爺為什麽這麽著急?如果不是他逼得緊,吳馮氏不會這麽快就要祭出棉花來。


    吳馮氏說:“這孩子該開蒙了,再晚就來不及了。不進宗譜,哪個好先生肯教?”


    原來是這樣啊。手機哪家強? 手機閱吳二姐笑了,想識字讀書啊,她輕飄飄的說:“這不就簡單了嗎?我才六歲,娘你就撐到我出嫁再讓那小子進宗譜!十年後,他就是個天才,也廢了!”


    十幾歲再開蒙,他這輩子都完了!


    吳二姐陰狠的說著。


    哪怕拚著十年沒名字她也認了!她就是不要讓別人踩著她向上爬!


    吳馮氏像看著天真的孩子似看著吳二姐,欣慰的笑著說:“怎麽可能呢?真惹惱了你爹,咱娘幾個可討不了好。”


    吳二姐翻了個白眼說:“咱態度就這樣擺著,爹要不是捏準了娘你疼我,怎麽會這樣做?他可以漫天要價,咱可以坐地還錢!要讓他知道,大不了魚死網破!娘你記得,弟弟的前程可比我的終身重要的多!沒有弟弟,咱娘幾個才是真的沒盼頭了!”


    難道要指著那個吳老爺不成?這個爹隻怕心裏隻有兒子!而且不管是誰生的,隻要是兒子就是比女人值錢!不管是吳馮氏還是她。


    吳馮氏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兒子女兒都是她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比較起來,她更心疼女兒,因為女兒更可憐,所以寧願犧牲兒子的利益也要先保證女兒能過好。


    吳二姐見吳馮氏左右為難的模樣,握著她的手說:“娘,咱這樣……”


    誰也不知道吳二姐跟吳馮氏都說了些什麽,隻是棉花當天晚上就讓吳二姐領迴屋了。


    棉花在聽婆子跟她說,太太讓她跟二姑娘走時,愣了好半天的神。婆子見她這個樣子就勸她說:“還想什麽啊?跟二姑娘走不比留在這裏強嗎?你想想,段二爺如今可是十五六歲的好年紀!咱們老爺……”婆子壓低聲湊近棉花說,“……咱老爺土都埋半截了!”


    棉花自己當然也清楚。


    吳老爺屋子裏光妾有五個,沾惹的丫頭就更多了,聽說外麵還有別的相好。吳馮氏娘家硬,她自己生了嫡子,穩穩的坐在正室太太的位子上,院子裏還有兩個受寵的姨娘,一個姨娘生了個比吳家大爺還大兩歲的兒子,吳老爺身旁除了吳馮氏,得意的就是她。另一個姨娘據說從小養在戲班裏,那天仙似的模樣把吳老爺勾得快沒了魂。


    棉花摸著自己的臉,她除了這張臉也沒別的了。她知道太太為什麽看重她,可是在太太手下她也隻有這麽點用處,日後太太不用她了,她又沒能掙下個身份,那日後她能怎麽辦?


    她可不想再被賣了。


    但如果跟二姑娘走,段二爺年輕,沒見過多少世麵,女人見得少,她的模樣大約能讓他新鮮一會兒。就是日後在段二爺那裏失了寵,二姑娘也還要用得著她。二姑娘年紀小,進段家門還要好幾年,她要是能替二姑娘先生下個兒子,日後係到二姑娘名下,二姑娘瞧著孩子的麵也會給她條活路的。


    棉花想透後,麻利的收拾了東西,心甘情願的跟在吳二姐身後迴了屋子,打這以後直到她去段家,一直伏低做小,她要讓二姑娘明白她的忠心,不能讓二姑娘以為她日後會不聽使喚。


    吳二姐很滿意,覺得棉花懂事。吳馮氏也很滿意,趁機教吳二姐道:“這丫頭,有聰明的有笨的,有太聰明的也有太笨的,咱要用,就用那種聰明一半後,通實務不多想的。”


    吳二姐點頭,棉花要能一輩子都這麽乖巧聽話,她倒不介意養她一輩子。


    吳馮氏這邊開始對段章氏旁敲側擊,話裏話外透著意思,願意鬆口了,隻是這總要有些補償吧?不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隻不過是個麵子情,也是讓吳家麵子上過得去,不能讓人說吳家好欺負,不然正室還沒進門,小妾倒先進門了,這吳家的臉往哪裏擺?


    段章氏明白以後,知道這才算談到正題上,雖然心中不大樂意,可是這麵子情她也願意講,於是一箱一箱往吳家後宅裏抬東西,直到抬過去四大箱以後,吳馮氏才不情不願的說這麵子情差不多夠了。


    段章氏一盤算,就是日後吳二姐嫁過來抬嫁妝,最少其中十分之一是她送過去的,頓時覺得胸悶氣短。可是吳家不鬆口,她兒子就無法納妾,打落牙齒和血吞,隻能忍了。


    反正吳二姐嫁過來還不是任她擺布?這麽一想,段章氏倒覺得氣順了些。


    一個月後段浩方再次登門,比起以前三個月見一迴,他這次可是勤快多了。


    段浩方這迴進門,就是棉花領他進院的。這樣顏色鮮豔的丫頭段浩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心中計較一番,落落大方的進門行禮問安,又被吳馮氏遣去見吳二姐,又是這棉花領路。


    吳二姐這迴可是穿戴打扮一新,一個身材頭臉都沒長開的小人一板一眼坐在那裏迎接段浩方,段二爺立刻憋了一肚子的笑,正正經經的還禮,兩人一左一右如對大賓。


    出來捧茶的仍然是棉花。


    段二爺心中有譜了,慢悠悠喝茶,慢悠悠閑聊,目不斜視。


    臨走了,吳二姐說了句:“棉花領二哥出去吧。”


    頭迴被吳二姐叫二哥,段二爺嗆了半口茶,抬眼就看到吳二姐甜絲絲的笑著,指著在她身旁耀眼奪目的丫頭說:“棉花可是我心愛的丫頭,二哥多留心。”


    段二爺僵了下,他可沒料到吳二姐什麽都不提不說就直接把丫頭扔給他了,難道他要對著這麽小的姑娘來一句:你把你的丫頭給我帶迴去幹什麽啊?


    吳二姐不是旁人,那是他日後的正妻,是他這輩子唯一需要正經尊重的女人,就算她才六歲,他也不能輕慢她。


    再者說段章氏的那些心思可從來沒瞞過他,他當然知道他納妾需要吳家同意,也就是說,吳二姐也應該早就知道了,更何況正妻操心他的房中事本來就是本分。


    他隻能表現出淡定與從容,好像跟吳二姐有著非凡的默契一樣輕輕點頭,然後帶著丫頭離開。


    他剛背過身,後麵的吳二姐微帶哭音的弱兮兮喚道:“……二哥。”


    他一迴頭,吳二姐緊咬下唇,為難又痛苦的看著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半年來他娘在想什麽他大概也知道,雖然覺得的確對不起他的小新娘,不過這種事的確不能讓他一個大男人等她長大啊,他有家業要守,有雙親要孝敬。不過他會記下她的這份委屈,日後會更好的對她。


    他心中盤算的清楚,可真瞧見吳二姐還沒他肩膀高就要為這種事操勞傷心,那心中柔軟的一塊就被觸動了。


    他望著二姐仔細打量了一眼,年紀雖小也是他的老婆,她心裏委屈他也記下了。


    以前知道有婚約是一迴事,可看到訂了親的是個小娃娃,他也曾經覺得好笑。他知道這娶妻娶德,吳家在那邊擺著,他也願意有一個這樣小的新娘。隻是卻更把吳家放在心裏。今天這一看,二姐在他的心裏變得鮮明了。


    再瞧一瞧身旁吳二姐選的棉花,不得不說吳二姐眼光不錯,這模樣段章氏選的那幾個加起來隻怕也比不了一半。


    段二爺得意又心酸,覺得自己一下子真正成為了一個男子漢,成家的感覺先找到了一半了。


    棉花領著他又迴去見吳馮氏辭行,吳馮氏當然瞧見了他身後的棉花,臉色頓時灰敗起來,對他說:“……迴去吧,迴頭我再把婆子和丫頭給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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