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和喵喵討價還價了一番,最後以兩枚靈錢的價格買下了銘牌,還定製了圖案和文字,這樣家裏那隻狗就不會跑丟了。


    離開了活物店,繼續完成剩下的送單任務。


    一路風平浪靜,直到最後一單,是個荒涼的大院,院子裏幾棟建築都有些年紀了,不知哪些荒廢哪些還在使用,總之在黑夜裏都是破敗一片,招牌倒是都做得挺好,有某某健身,某某音樂培訓,某某遊泳館之類,時不時能在意外的位置發現一個。


    “淺陽美術教室……”


    沿著導航在院裏七拐八拐,終於在某個角落找到了垂直的小招牌,牌子嚴重褪色,傾倒在牆上,看樣子已經倒閉了許久。


    舊點也正常,畢竟是詭住的地方。薑明沒在意,停車在門口。


    “咚。”


    敲一下,隻是微弱的一點力道,貼著褪色海報的玻璃門就緩緩轉開,放出一股灰塵與顏料混合的味道。


    也許不隻有顏料,書紙的黴氣與一些腐味夾雜,讓陳舊的顏料味變得有些陌生。


    門後隻有教室大小的空間,橫七豎八陳列著幾個畫架,上麵是未完成的稚嫩塗鴉,也許是傾注了孩子想象力的作品,畫麵顯得很抽象,有些幹脆就是一團色塊,


    牆壁上掛著或貼著許多畫,還有很多散亂在地上,也許是清空時落下的,也許是時間長了從牆壁脫落的,形狀扭曲、顏色荒誕的油畫像是人臉或怪物,在黑暗中顯得陰森可怖。


    心裏有些莫名的不安,低頭看了眼手表,異能契合度:77%.


    他總覺得這裏和先前經曆過的場景不同,在這麽近的距離裏,他能清晰感覺到屋子裏有詭物的威脅,但又沒法確定具體方位,就像是散在了空氣裏、遍布在每一處空間。


    找到顧客再說……薑明把外賣放在地上,先掏出了扳手,取出了手電筒,把光亮照進畫室。


    “啊!”


    畫室中傳出一聲驚叫,嚇得薑明身體一緊,格外警惕地注視房間,卻沒有見到什麽變故,沒見到詭物出現。


    “您好?外賣。”薑明試探著說道。


    “我在這兒。”


    嘶啞的聲音從角落傳出,薑明仔細辨認方向,最終把視線停在了一張畫像上,輕微皺了下眉。


    是畫像在說話?他見過了各種形狀的詭物,但畫像裏的詭確實沒見過。


    “別用光照著我。”聲音再次響起。


    畫中是個模樣抽象的男人,波浪狀的胡子填充了下半張紙,麵容由藍、紫、黑色的三角形拚湊,頭頂則是光禿禿一片,單以薑明貧瘠的藝術素養看,確實不怎麽像個陽間物件。


    令薑明失望的是,畫像裏的男人並不會開口,說話時隻是畫紙在輕微擺晃,就像一股風在吹動,沒有想象中那麽神奇。


    可能是在陰間混久了,自己的想法也開始有點獵奇了……


    “不好意思。”薑明連忙移開手電筒的光亮,“是您點的外賣嗎?”


    “送過來,小心點,別踩我的畫。”


    “好。”


    薑明應了一聲,撿起放在地上的餐盒,邁步走進畫室。


    一步踏過,皮膚在悄然間有些發緊,無形的威脅感席卷全身,仿佛被埋在了炸彈堆裏,危險的感受雖然不強烈,卻是第一次如此古怪,即使在鎮陽層次的兩詭嬰身邊都沒有這種感受,仿佛是一種逃無可逃、退無可退的孤立感從心頭泛起。


    薑明動作一頓,沒有收迴扳手,看了看周圍。


    “磨蹭什麽,快過來。”嘶啞的聲音催促道。


    “好。”薑明再次應了一句,向著畫像慢慢邁出一步,體會著感知中的變化。


    周遭的威脅感沒有減弱,但也沒有增強,好像有四麵八方的詭物跟著他齊齊邁步,這讓薑明越發覺得怪異,


    更奇怪的是,他與角落那張畫像更近一步,靈能感知卻依舊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仿佛那真的隻是一張畫紙而已,但那畫像卻還在傳出聲音,催促著他過去。


    “快點!磨蹭什麽呢,快往裏麵走啊!”


    對方越發急躁,隨著聲音變化,畫紙的晃動幅度也在加大。


    “您稍等……”薑明開口,卻立刻被對方更大的聲音打斷:


    “一共就兩步路,你想要走多久?!想餓死我……”


    或許是擺動的幅度太大,那畫像竟然從牆上脫落,露出的不是牆壁,竟是一張嵌在牆壁中的人臉。


    畫紙輕飄飄落下,與地麵擦出細微的聲響,在這時顯得格外清晰,薑明盯著嵌在牆裏的人臉,下意識握緊扳手。


    “快過來!”人臉嘴巴張合,兇巴巴地吼了一句。


    薑明沒有迴話,總覺得這顧客有些不對勁,如果是刻意藏在畫紙下,他隻有一張嵌在牆裏的臉,是怎麽把紙貼在自己臉上的?但如果不是主動藏在紙下,那為什麽直到這時……


    忽而間,薑明眼神一凝,發覺畫室裏的光影細微變動了一下。


    下意識迴想起最初的畫麵,這時他才驚覺,照進畫室裏的月光比先前暗了不少,猛然轉身看向門口,見玻璃門竟在悄然間轉動,已經閉合了大半!貼在門上的褪色海報,背麵竟是一張張人臉,正盯著他的後背露出獰笑!


    薑明雙眼陡然大睜,強烈的威脅感在這一瞬間爆發,一手將餐盒扔向牆角人臉,同時毫不猶豫地轉身向外逃,而就在這時,地麵上的一張畫突然被頂起,一條染血的手臂從地麵伸出,用力拉住了薑明的腳踝!


    猝不及防之下,薑明的身體瞬間向前倒去,而下一刻就又有幾張畫破碎,一隻隻手臂迎著他倒下的身形伸出,鋒利的手掌宛如鋼叉刺向血肉。


    “草!”


    低罵一聲,薑明全力調整身形,憑借豐富的倒地經驗躲避,同時用力將扳手橫向揮動。


    “噗嗤!”


    伴隨清脆的響聲,一條條手臂被齊齊斬斷,薑明也狠狠摔在了地上,因為前衝的速度過快,這一下摔得他筋骨劇痛,腳踝更是被巨力扭得仿佛要折斷。


    用力將那根手臂斬斷、掰開染血的手掌扔開,而在這短促的過程中,又有幾條手臂從身旁的畫紙下鑽出、用力抓向他的身軀,還有幾條腿鑽出,用力向著他踩踏。


    薑明再次揮動扳手,化解了接近的幾個殘肢,同時連忙從地上爬起,謹慎地看著四周。


    在這短促的時間裏,整個屋子都已經變了模樣,一張張畫紙下鑽出了無數的殘肢斷臂,它們一半嵌在牆上,另一半伸出,像藤蔓一樣肆意揮舞,讓整個畫室都像是一幅詭譎誇張的藝術品,但薑明身在其中注定沒心思欣賞,即使頭皮發麻也不得不冷靜下來,在地麵尋找逃離的路徑。


    畫室的玻璃門已經徹底閉合,一張張人臉貼在海報上,露出更加猙獰肆意的笑容,齊齊張開了嘴巴,發出一陣刺耳的尖笑。


    重疊的笑聲糾纏匯聚,形成滾滾音浪在畫室中迴響,像是一柄柄大錘接連敲在薑明的頭顱、胸口、後背,讓他身形晃蕩不穩,腦袋裏的思緒更是無法凝聚。


    幸好在這時,一股久違的幻痛湧起,仿佛一柄尖刀刺穿胸口,掛在胸口的小文神亮著紅光,強烈的尖銳痛感瞬間讓薑明恢複清醒,下一刻,手中的扳手就猛地投出,直奔那扇貼滿人臉的玻璃門。


    短促的幾步距離,讓扳手近乎瞬息而至,那一張張人臉隻來得及發出一段更加刺耳的尖叫,緊接著就被扳手砸中。


    “哢嚓!”


    玻璃門瞬間綻起蛛網般的裂紋,清脆的破碎聲取代了尖叫,一張張人臉全都隨著玻璃破碎,薑明沒有多看一眼,正要扯動骨鏈將扳手拉迴,一片玻璃渣卻如刀刃落下,打在頭盔上劈啪作響,一股難以言喻的威脅陡然爬上脊背,讓他本能般向前撲出。


    “唿!”


    一條手臂飛快從頭頂刺下,薑明仰頭瞥見一眼,那條手臂竟然是嵌在天花板上、藏在吊頂燈中,借著玻璃門的破碎聲偷襲自己。


    “嘭!”


    身體撲向前方,卻又有一條手臂從潛藏中鑽出,迅速抓向薑明胳膊,幸好薑明及時閃躲,胳膊沒有被抓住,卻還是被那隻手掌擦到了皮膚,手指就像鋼筋般堅固鋒利,瞬間劃出兩道傷口,濺起一片刺目的血珠。


    薑明眼神一沉,眼中的恐懼變得濃重強烈,卻又強迫自己保持著冷靜,立刻拉扯骨鏈將扳手收迴,俯身用力將那條手臂斬斷。


    “噗嗤!”


    擔心頭頂再有手臂鑽出,薑明隻好低著身子,用力將扳手來迴揮動、像割草一樣斬斷一條條手臂,還要繞開殘留在地上的畫紙,步步為營地向門口挪,直到最後一秒都不敢放鬆。


    站在門口,薑明仔細看了看門外的地麵,之後才一步邁出,終於逃離這間畫室。


    “唿……草。”


    薑明迴頭看了眼畫室,一群胳膊腿還在裏麵肆意揮動,緊繃的思緒放鬆,卻又不由得低罵了一句。


    難怪他覺得這地方奇怪,威脅感遍布四麵八方,原來是藏了一堆這玩意。


    如果契合度再低一個檔位,也許就能判斷出真實情況了,下次應該長個記性,遇到未知情況先把契合度壓低,感知拉滿再說。


    心裏默默記下,薑明沒有離開或走遠,就站在門口安靜地看著,裏麵荒誕的場景,一條條手臂或腿腳不知疲倦地舞動,過了許久才慢慢收迴,整根縮進牆壁,隻剩手或腳與牆麵平齊。


    但被薑明斬斷的那些,包括他腳邊的人臉碎片,既沒有恢複也沒有消失,這些不是正常詭物,而是真正的屍體。


    真正的屍體……薑明晃了晃扳手,錯動了一下顎骨。


    他想起了一個家夥,他早就知道,但一直互不幹擾的家夥,“泥瓦匠”。


    在騎手小鎮的信息中,這家夥的能力就是將屍體融入建築,這與眼前的畫室很契合,至於對方為什麽會改造這間畫室,又為什麽點了份外賣、害他遇到危險……最壞的猜測,同時也是最可能的猜測,這是專為他設下的陷阱。


    猜測的依據,就在於“異能罪犯”的身份,而這群異能罪犯還有一個領頭人。昨晚的怪夢中遇到了道士,薑明不清楚那道士得到了哪些信息,但今天他就因“泥瓦匠”而遇險,這中間極可能有著關聯。


    另一方麵,“泥瓦匠”原本還與“殮屍人”有交易,持續從後者手裏獲取材料,薑明殺了“殮屍人”,身份暴露後立刻引起“泥瓦匠”仇視,使其主動參與了陷阱不知,這個邏輯的確很能說通。


    ……也許道士知道了他是個普通人,幸好借助這樣的身份,“泥瓦匠”隻是布置了一間畫室,給了他逃跑的機會,要是整個大院都被改造,那又完全是另一副境遇了。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連送個單子都不安生了。


    心裏輕歎一句,薑明再次打量這個畫室,也不能放任不管,玻璃門已經被打碎了,一地殘骸散落,牆上還嵌了一堆手腳……


    還是給城安長羅平發了個照片,拜托他來處理好了,另外還發了條語音說明狀況,免得有人被那些手臂誤傷。


    還是秒迴,這位老城安也是辛苦,大半夜都在認真工作,堅守在幫助市民的第一線,這讓薑明很是敬佩。


    把畫室安排妥當,薑明打開騎手係統,看了眼訂單狀態,還在配送中,隻好拍了張畫室照片,提交申訴。


    很快通過了。


    薑明滿意地收起手機,完成了今天的送單任務,就還剩最後一件事沒有做了——聯係詭嬰。


    具體怎麽聯係,要麽是他去守山陵墓找這兩個娃娃,要麽是搖動紙錢佩飾唿喚他們過來,


    後者自然方便,但紙錢佩飾沒法傳達具體信息,隻會讓兩詭嬰以為他有危險,放下手頭的事全力趕過來,這樣多少顯得冒犯,大有種“烽火戲諸侯”之意,


    但如果親自去找他們……這路也太遠了點。


    思慮再三,薑明還是掏出了紙錢佩飾,用盡量輕緩的節奏搖了兩下,聽著清脆的環佩聲飄遠,安靜在原地等待。


    順便讓他們解決下畫室裏的東西吧,對他們兩個應該輕而易舉,對普通人卻是一番折騰,老城安長幫了這麽多忙,也應該給他減少點麻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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