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德公寓的地庫裏,劉忻槐輕輕推了推何斯嘉,試圖將她叫醒:“小斯,我們到了。”


    何斯嘉騰地一抖,受到驚嚇似的睜開了眼。劉忻槐正在幫她解開安全帶,心疼地一把抱住:“怎麽?做噩夢了嗎?”


    見她不說話,他又問:“是你師姐跟你說什麽了?沒事啊,你跟我說出來就不怕了。”


    何斯嘉牢記師姐的囑托,覺得也許不告訴他比較好。她想起了什麽,一把推開他,好奇地問:“今天師姐給孩子泡奶粉、喂奶瓶,你事無巨細問那麽多幹什麽?”


    “學習學習該怎麽喂孩子罷了。”他老實交代。


    “……你就這麽想要一個孩子?”何斯嘉好笑地往後退著。


    “並沒有。我隻想要你給我生的。以後孩子我來帶。我提前學習一下。”他又狡猾地補充一句,“你想什麽時候生都行。”


    “你不按順序出牌……我可沒答應嫁你。”她不以為然,冷靜地提醒他。


    他猛地將她箍進懷裏,眉眼相對地看著她,深邃又清澈的氣息撲到她臉上:“你知道你逃不掉的,你這輩子必須隻能嫁給我。我不會給你離開我的機會。”


    何斯嘉迴應他的是順勢一吻。他唇上殘留著開車時嚼過的口香糖的薄荷味,牙齒裏漫溢清香。她情不自禁地舔了舔,突然意識到這地方不對,滿臉通紅地正欲放開他。


    劉忻槐察覺到她想撤迴,馬上變守為攻,咬住了細嫩的舌尖。他耐心地含吮,好似嚐著一塊沁涼的冰淇淋。待它忽然滑走,他又密不透風地撩撥她的唇,不依不饒,不肯結束。


    何斯嘉本還平靜的唿吸被攪亂。倉皇輾轉間,她隻能任由自己被他裹挾著,遨遊在沸騰的潮水中。


    停下時,他依舊拉著她的手,舉著手機晃了晃。上班時間到了,他萬分不舍:“你下午幾點下班?”


    “最近人太多了,估計得六點。到七點也不是沒有可能。”從這周起,何斯嘉的工作量幾乎天天都是爆棚。


    “到時我來接你。”他心疼地摸摸她瘦削的臉。最近幾天一下班,她就是消耗過度的狀態,精神萎靡得很,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身,肉眼可見地更加纖細了。


    他盼著g大能快點放暑假,這樣他就能每天陪她吃三餐,能想辦法讓她多長點肉了。他又盼著時間過得慢一點,他跟何斯嘉能相聚的日子,已經不到三個月了。


    這天下午,有三個電話打到s大心理諮詢中心的前台找何斯嘉,接電話的都是顧寧萱。


    第一個是個市內座機。打電話打到手酸的顧寧萱,仍保持著標準禮儀:“您好,這裏是s大心理諮詢中心。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


    “你是——顧寧萱?我是顧寧睿。”


    “啊,你有事?——不好意思。你找人還是預約?”


    “我找何斯嘉。她手機一直打不通。”


    “不好意思啊。師姐下午的來訪比較多,為了提高效率,她就把手機關機了。你稍等,我幫你看看。”顧寧萱敲敲鍵盤,從電腦查看了一下來訪安排表,“現在這個來訪者剛進去五分鍾,大概三十五分鍾後才能出來。等她休息的時候,我會告訴她給你迴電話。”


    “好的,謝謝。”顧寧睿是出於習慣性的禮貌。然而顧寧萱對他一直都是客氣疏離的,時遠時近。


    她看著手頭上厚厚一遝打印的預約名單,繼續撥通下一個電話:“您好,這裏是s大心理諮詢中心。請問是李海海女士嗎?……好的,是這樣,您在‘魔心’預約了何斯嘉醫生的諮詢,她這邊已經超員,我們為您改約本中心的尹超越醫生,您看可以嗎?……嗯,也是個女醫生。……是的,時間不變。如果您需要更改的話……太好了,謝謝您。祝您生活愉快。”


    “您好,這裏是s大心理諮詢中心。請問是夏智雲先生嗎?……是的,是有這麽迴事。不知您意下如何?……夏先生,我理解您現在的情緒。不如您先深唿吸,平緩一下心情?……您看我們現在可以好好溝通了嗎?……不是,如果您不同意,我可以為您保留這個預約,但是具體還要看何醫生的時間安排,預計兩個月之內。……誠懇地提一點我的個人意見,以您現在的情緒狀況,我覺得您早一點接受諮詢、早一點解決自己的問題比較重要。……對的,褚晗光醫生也是很專業很厲害的醫生。……好的,希望您準時過來。謝謝您的諒解和支持。”


    顧寧萱頭疼地喝了口水,正準備繼續撥號,電話自己響了。竟然是個她熟悉的號碼。


    “阿萱,是我。你累不累?”唐曉棠一共打了三次,電話一直占線。後來他猜到,顧寧萱應該是一直在對外聯絡,打了這麽久的電話,估計早就疲累了。


    “還好。你怎麽會打這個電話?”她是想,他要是找她有事,應該會打手機。


    “路明說找不到何斯嘉了,他可能有點急事要說。我一想,她不是在上班嗎?你這周不正好在前台值班嗎?”給顧寧萱打電話這種機會,唐曉棠不想放過,就摁下路明,自己打過來了。


    “嗯,師姐關機了。你知道的。一會兒她休息我會告訴她。是給你迴電話,還是給路明?”顧寧萱的聲音,是聽不出任何波瀾的平靜。


    “給我吧,剛好我也有事找她。下班我去你家,明早我們一起去別院吧。”唐曉棠始終淡淡笑著。她媽媽的病一直沉沉壓在她心頭,她已經很久沒有似從前那般笑過。他隻是一直陪著她,每天按時出現在她麵前,不知不覺成為她新的精神支柱。至於其他事,他知道還不是時機。


    “嗯。”顧寧萱心頭一暖,應得篤定。


    一鼓作氣又打了十來個電話後,何斯嘉的那位來訪者從麵前晃過,離開了諮詢中心。顧寧萱站起身,穿過走廊,往最裏麵那間診室走去。


    門是虛掩的,她抬手一觸碰,它無聲地張開一條口子。顧寧萱驚訝地看到,何斯嘉眉眼低垂,神情落寞地盯著手裏的資料發呆。


    她猶豫一秒,輕輕扣了扣門板。


    何斯嘉條件反射似的抬起頭,轉瞬已容色煥發,淺笑溫婉:“請進。”


    “師姐……”顧寧萱一邊邁著步子,一邊轉述兩個電話找她的事。末了,她關心地問:“你是不是累了?需要咖啡嗎?”


    “有點。麻煩幫我接一杯美式。謝謝。”何斯嘉並未著急拿出手機,而是迅速在電腦上填寫檔案,然後翻開了下一位來訪者的資料。


    顧寧萱退了出去,不再打擾她,過了兩分鍾才悄悄把咖啡放在她桌上。等她迴到前台,何斯嘉的下一位來訪者已經站在那裏等著了。


    牆麵上的鍾表飛速輪轉。一茬茬的來訪者來了,又走了。一診室、二診室的兩位諮詢師陸續下班了。時間將近五點,何斯嘉還在緊密的諮詢中。


    顧寧萱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充滿鬥誌地多打幾個電話,為她接下來的日子減輕一些壓力。


    褚晗光從診室另一端的辦公室走出來時,顧寧萱急切地迎了上去:“師兄,師姐那邊的預約一時半會兒調不完……”


    褚晗光點點頭,胸有成竹:“沒事,我已經叫小歐一起在調節了,應該能快點。”小歐是諮詢中心的另一個學生助理。


    “叮叮”的聲音響起。褚晗光指了指座機電話,示意顧寧萱。她拿起話筒,電話裏是個好聽到極度舒適的聲音:“喂,你好。是s大心理諮詢中心嗎?我找何斯嘉。”


    “不好意思啊,何醫生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請問您是哪位?我可以代為轉達。”顧寧萱覺得詫異,敢情要找何斯嘉的人都在今天約好了似的。


    “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叫劉忻槐。她還在忙著是吧?大概還有多久才能接電話?”劉忻槐打不通她的手機,一路有些著急。到了s大南門附近,他想起來何斯嘉給過他一張名片,找到了這個座機號碼,打了過來。


    “啊,姐夫好!我是顧寧萱,之前我們見過的,在中醫院。師姐她還有三個來訪者,大概還要兩個小時左右才能結束。”顧寧萱見過劉忻槐兩次,對他那比唐曉棠還俊的樣貌有些印象。


    “好的,謝謝。我可以上去等她嗎?她今天可能會很累。”劉忻槐試著提個要求。


    “你稍等啊,我幫你問問。”顧寧萱一隻手遮住話筒,跟褚晗光說了這事。


    褚晗光一聽樂了,摁了免提:“哥你上來吧,隻不過小斯她一時半會兒顧不上你。咦,我還在呢,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沒想起你來。我到了。”


    電話掛斷。劉忻槐高大俊朗的身形走了進來。褚晗光迎上去一陣寒暄,領著他在何斯嘉診室外的椅子上坐下來。


    顧寧萱看著他的背影,暗自感歎,果然隻有這樣極品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何斯嘉,不禁又為她那個半路跑出來的哥哥惋惜了一番。


    最後一個來訪者離開診室後,何斯嘉做了一輪深唿吸,長長地鬆了口氣。手中還剩最後一份就診記錄,她奮筆疾書,隻想馬上迴家,去補充自己即將耗盡的電量。


    天色已是黃昏,窗外樓群和大街籠罩在陰暗中,診室裏的燈光顯得分外明亮。她打開手機,想著是時候迴電話了。


    “噠噠”的敲門聲響起,她頭也不抬地盯著正在開機的手機:“請進。”


    “何醫生,我也是來做心理諮詢的。”清朗的聲音驟地出現,人已經走了進來。


    她驚喜地抬頭起身,眼波盈盈:“你要諮詢哪方麵?”


    “我來諮詢,怎樣才能幫我的諮詢師女朋友解壓。”人已經站定在她麵前,伸手幫她脫掉白色的工作服。


    “把你的能量給她,讓她充滿電就好啦。”她一身勁裝,亭亭玉立,身姿窈窕,向他撲來。


    他張開雙臂,將她抱個滿懷。五分鍾後,他湊到她耳畔:“電充滿了嗎?”


    “嗯,沒有。”她嘟嘟囔囔,隻想賴著不動,雙手在他腰上勒得更緊。


    “那我們先來個快充。”他托住女孩的後腦勺,熟練地咬住如花的唇瓣。


    “師姐,這是今天——”顧寧萱渾不知覺地走到了門口,被眼前這熱烈的一幕嚇得張目結舌。


    兩個人倏地分開了腦袋。何斯嘉人還在他懷裏,羞愧地將臉埋在他胸口。


    “今天的數據你看一下。我先走了拜拜。師姐記得鎖門。”顧寧萱將資料放在兩人身旁的辦公桌上,語速極快地說完就閃了。


    “辛苦了。明天見!”何斯嘉露出半張臉,衝她的背影喊道。


    “還要嗎?充電。”劉忻槐捏過麵前人的下巴,與她眉目溫柔相對。


    燈光裏,何斯嘉明媚地笑了,仿佛周圍一切失去了顏色,仿佛窗外天地化作永恆。劉忻槐心頭突突地跳著,想起那年,她在後海7號唱歌的模樣。


    她的美,從來都不是空洞純粹的那種,而是飽含情誌,表裏渾然,扣人心弦。


    他在窗前熱烈深長地吻她,再沒有別人可以打擾。


    迴念德公寓的路上,何斯嘉倚著副駕駛位的靠背,閉目養神:“我還以為你是把車停地庫了再走過來的。”


    “沒辦法,我太想你了,想早點過來找你,就停你們心理樓下了。”劉忻槐無可奈何。


    “我不是跟你說了可能要到七點?你早點來也是等著。”何斯嘉捏捏他握方向盤的手,試著安慰他。


    “唉,是啊。我原本想著,坐在外麵等你,就離你更近了,我能好受點。沒想到離你這麽近,卻摸不到你,我更加想你更加難熬了。失策啊。”他可憐巴巴地望著車前馬路,語氣裏盡是委屈。


    “辛苦你了,等了我這麽久。”她好笑地挽過他的一邊胳膊,頭也靠了過去,撒了個嬌。


    劉忻槐再沒什麽好抱怨的,隻是誌得意滿地笑了:“你不是說要迴電話?”


    話音剛落,有電話打了過來,是唐曉棠:“何小斯,你現在比我還忙啊。幹嘛關機啊?”


    “沒辦法。你知道的。時間掐得這麽準,你跟顧寧萱在一起?”何斯嘉隨口一問。


    “算你猜對了。明天走得早,我就先過來了。”


    “那我就不過去找你了,省得打擾你們二人世界。”本來她想問他和顧寧萱走到哪一步了,愣是沒問出口,變成了調侃。


    “嘖嘖嘖,謝謝你的提醒。你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你——們的。我們明天見。”唐曉棠牽著顧寧萱的手,走在s大西門外的馬路上。


    “少貧嘴,說正事兒。”


    “你還記得周沐恩吧?”


    “夢喬師姐家那位?”何斯嘉記得這個名字。


    “嗯。你跟師姐比較熟,你幫我約一下周沐恩。我就見一次,諮詢考公務員的事。”


    “你想考姐夫他們單位?”何斯嘉記得,周沐恩好像是在一個挺重要的政府機構,現在已經做到了主任的位置。


    “嗯。我原本就這麽打算的。唐導也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我先幫你聯係一下。師姐正在休產假。這樣,你找個時間,帶上顧寧萱,去看看她和孩子吧。”何斯嘉覺得,這是更好的見麵方式。


    “好。路明聯係你了嗎?他有事跟你說。”唐曉棠提醒她。


    何斯嘉掛了電話,翻開路明的微信,裏麵有兩條未讀語音。她一一點開。


    “何斯嘉,你記得那天你喝醉了酒,是顧寧睿把你抱上樓的吧?那天除了我,向之影也錄了這段視頻。我錄的都被顧總刪除了,她錄的應該還在。”


    “就是想起這件事,跟你說一聲。應該對你沒什麽太大影響,可能顧總的麻煩大一些。畢竟緋聞這種東西,殺傷力還是很大的。”


    何斯嘉聽得一頭冷汗,想關閉已經來不及了。她看了看黑著臉的劉忻槐,弱弱地辯解道:“我喝醉了,根本不記得這件事,也沒人跟我說……”


    前麵就是念德公寓的地庫入口。劉忻槐麵色清冷,一言不發,就地調轉車頭,重新開上了馬路。


    車子往念德公寓的反方向而去,停在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燈前。何斯嘉一臉茫然:“我們去哪兒?不迴家嗎?”


    “到了你就知道了。”劉忻槐音調沉沉,聽不出什麽情緒。


    何斯嘉也懶得開口了,低頭給顧寧睿打電話:“喂,顧寧睿,你找我?”


    “向之影手裏有一段錄像。如果她找你,你不用理會她。我會處理。”


    “那你應該不會打算告訴我,你準備用什麽辦法處理吧?”何斯嘉嗆聲道,“所以其實,顧總你沒必要告訴我這個。你決定怎麽應對就可以了。像我這樣的,乖乖等著顧總你給的一個結果就可以了,是吧?”


    紅燈變綠。劉忻槐眸色暗了暗,不耐煩地摁了下喇叭,催促前麵走神的車主快快發動起來。他所認識的何斯嘉,是絕不會跟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樣生氣的。


    電話那頭的顧寧睿卻微笑著:“你終於生氣了?我還以為你一直不會。”他甚至有些得意:“造成你的麻煩,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何斯嘉有些懵,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反常,趕緊找補:“獨斷專行,是人際交往尤其兩性交往的大忌。顧總,奉勸你一句,如果你以後有了女朋友,千萬別這麽對她。作為你的員工、下屬,你這麽做沒有問題。可惜我不是,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


    “怎麽?男朋友在旁邊?”見她不說話,顧寧睿也不追問,“你下周過來moc一趟,我告訴你我怎麽處理的。你還欠我一頓飯。”


    “好。下周見。”當著劉忻槐的麵,何斯嘉不怕死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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