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一大早,何斯嘉是被苗一一的電話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看了下時間,才6:30。手機鈴聲接連響了好一會兒,她接起來:“喂,苗女俠,這麽早有何貴幹?”


    “喂,何小斯,沒事就不能打給你啦?”苗一一正瞪著熊貓眼,在實習宿舍的餐廳裏喝豆漿。她跟何斯嘉解釋道,7點鍾他們要培訓,8點進診室,中午休息一小時、培訓一小時,下午兩點繼續進診室,晚上休息一小時後,一直培訓到21點,迴宿舍洗漱睡覺都不夠,還要複習培訓內容,準備一個月之後的實習考試。她隻有早上這個時候有時間給她打電話。


    “每天累到崩潰,也的確充實,我在這兒診室裏四天見過的病例,比我在學校一年見過的都多。唉,小斯,要是你在就好了。”苗一一打了個哈欠。


    “哇,聽起來就很羨慕。你們現在雖然累,但是這樣可以學到很多東西,進步速度會很快啊。我仿佛已經看見未來的苗大醫生在向我招手了。”何斯嘉是真的羨慕。她一邊說話,一邊起床收拾,順便走到門邊瞟了一眼。客廳亮著燈,主臥室的門半掩著,裏麵有些動靜。她退迴去把被子疊好,捂著肚子在書桌旁坐下來。


    苗一一還在說著:“你可別羨慕我,你接著讀博才好呢,將來工作環境簡單些。你的申請材料寄出去了嗎?”


    “寄了,但願快點到。”何斯嘉揉了揉肚子,覺得空氣裏颯颯的都是涼風,忍不住顫抖了幾下,“我覺得都差不多,關鍵是自己選擇的就好。”


    “也是,你說得對。你不是說你那個讀博的導師會給你加急處理嗎?他巴不得你早點過去吧。”苗一一知道何斯嘉趕時間,等那邊的錄取通知寄到了,她才能申請國內公派留學,而且這邊申請的周期更長。


    “應該會吧。沒什麽問題的話,下周就有消息了。”何斯嘉起身又套了件毛衣,“你什麽時候休息?我去看你啊。”


    苗一一假裝不滿地打趣道:“喲,你有心了。你這都官宣好幾天了,忙著跟男朋友如膠似漆吧?我還以為你壓根兒就把我這個媒婆忘記了呢。”


    “哪有啊,忘不了。我就知道你們會很忙,你不是需要時間去適應嗎。我還準備五一直接去看你和煒檸呢。”何斯嘉再度坐了下來。


    “好啦,知道了,你難得談個戀愛,我不會說你重色輕友的。話說,你們兩個怎麽樣了?”苗一一咬了一口手裏的油條,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什麽怎麽樣?我們挺好的啊。”何斯嘉正想,不知道劉忻槐洗漱收拾完沒有。他上午應該有課,自己反正不用出門。


    “嗯哼,我是說,那方麵。你們到什麽進度了?”苗一一毫不羞愧地追問。突然麵前一晃,陳煒檸端著早餐在她對麵坐下。她臉色一尬,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


    “……完美,好吧。絕配。”何斯嘉無奈地搪塞道,然後笑著壓低了聲音,“這是劉老師自己說的。”


    苗一一站起來,端著空盤子往清洗收納台走去:“何小斯你可以啊!你這叫什麽來著?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一輩子。祝你們倆長長久久,攜手一生。”


    “我謝謝你啊。你不是在吃飯嗎?你這麽不害臊,就不怕旁邊人聽見?”何斯嘉聽見輕輕的叩門聲,無奈雙腳沉得很,抬不起來,就捂住手機朝門口說了聲“請進”。


    早起收拾得幹淨清新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我去樓下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麽?”見何斯嘉在打電話,他走到她身後,兩手搭著她的肩,扶她靠在自己身上,等她把電話講完。


    “害什麽臊?這裏是醫院,你好歹也是個醫學生。再說了,一個個都老大不小的了,不很正常嗎。”苗一一在收納台邊放下盤子,轉身差點與後麵的人撞上,嚇得她搖搖晃晃地退後了一大步。撞她的人已近在咫尺,霎時伸手扶住了她。


    等到站穩了,苗一一看清楚對麵的人是陳煒檸,麵無表情地說了聲“謝謝”,快步走出了餐廳。


    陳煒檸擔心地從後麵追了過來。苗一一隻好掛電話了:“小斯,我要去培訓了。等你開學了,又會忙得腳不點地的,到時候比我們好不到哪裏去。你就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放鬆一下吧。”


    “好的,過幾天去看你們。拜拜。”何斯嘉鬆了口氣,總算她沒有繼續說起那些露骨的話題。


    “好的,見麵說。拜拜。”苗一一掛了電話,大步向前跑起來,把陳煒檸遠遠地拋在後麵。


    何斯嘉不知道她的兩個好朋友鬧起了別扭,也看不見自己略顯蒼白的臉色。


    劉忻槐在手動梳理她的頭發。他的手指上殘留著男士洗麵奶的清醇香氣,絲絲鑽入她的鼻端。她早起還沒來得及清理的這一團亂蓬蓬的頭發,都被他一綹一綹地用手梳好了,兩邊順溜地別在耳朵後麵。


    她站起身,投入他的懷抱,悶頭說著:“你要去買早餐?我陪你一起。”


    劉忻槐摸著她的頭,柔聲拒絕:“這會兒外麵有點冷,你先洗漱收拾一下,我很快就迴來了。”


    何斯嘉迷迷糊糊道:“哦。我要一個素菜包子,還有加黑芝麻和花生的豆漿。”


    劉忻槐看她不是很精神的樣子,以為她還沒睡醒,便勸她去睡個迴籠覺。可她已經睡不著了,隻是戀戀不舍地把他送出了門口,便去洗漱。


    包點店在公寓樓後的小區路邊,門麵不大,店主大哥包得一手好包子,打得一手好豆漿。豆漿都是按照顧客自選的配方現打出來的,比較費時,但架不住它好喝,每天早上這裏都排起一條長隊。


    劉忻槐去時還算早,排在隊伍第三個。等他拿著熱包子和打好的兩杯豆漿迴到念德公寓時,已經過去快半小時了。他按了按門鈴,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動靜。他用鑰匙打開門,一邊換鞋,一邊看向客廳。


    何斯嘉斜斜地倚靠在沙發的一端,全身蜷縮成一團,安靜地睡著了。黑色微卷的長發垂落身前,將她側向露出的半邊臉遮蓋得七七八八。她已然穿戴整齊,此刻卻睡得像隻缺乏安全感的野貓一樣。


    劉忻槐放下早餐,坐近一旁撫著她的肩。她那看似睡著的身體,正在他手掌之下微微顫抖個不停。他大驚失色地拂開她臉上淩亂的長發,卻見她嘴唇發白,額頭冒著冷汗,臉色枯萎得如同秋後飄零的黃葉一般。


    “小斯,小斯。”他焦急地喚起她的名字,見她沒有反應,立刻把她抱起來,往次臥室走去。


    幾下顛簸,她在他懷裏懨懨地睜開了眼,雙手抓著他的胳膊,可憐巴巴地哼著:“嗚嗚嗚嗚,肚子好痛……”


    劉忻槐把她放到床上,用被子團團包裹住,心疼地擰起眉頭:“你這裏有沒有止痛藥?”


    “抽屜裏有。”何斯嘉有氣無力地從牙關裏擠出這幾個字。


    劉忻槐拉開書桌的抽屜,裏麵整齊地放著兩個資料夾,一個紅色絨布盒子,一盒芬必得,一盒感冒靈,還有一個電暖寶。


    他把電暖寶燒上,喂了藥片給她。她還是痛得臉色慘白,窩在被子裏一動不動。他探了探她的額頭,觸到一片冰涼,又捏了捏她的手,幾乎沒什麽熱度。


    何斯嘉輕輕拉住他:“我睡一覺就好。你快上班去。”


    看著她強撐的樣子,他抱了抱她:“沒事,不用擔心。”


    迴轉頭,他憂心忡忡地走出了房間,到陽台給常紓勤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找人調換上午的英語課。


    早餐還是熱的,他拎到床頭:“小斯,先把早餐吃了,吃飽了身上會暖和點。”


    “嗯。”她輕輕把被子掀開一角,止不住打了個寒噤,哆哆嗦嗦地抖著。


    劉忻槐立刻幫她把被子捂好,拖過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他細心地把包子掰成小塊,一點一點喂給她。


    何斯嘉剛開始吃得很慢,大概是吃了幾口後真的有力氣了,肚子仿佛也沒那麽痛了,咬著包子說道:“你自己吃,要涼了。”


    “不會,你先吃。”他本來不肯,見她皺起眉擔心的樣子,心軟地妥協了,騰出一隻手拿起自己的那份,大口吃給她看:“好,我陪你吃。”


    她放心地吃完一口,看他吃得著急,故意打斷他:“我要豆漿。”


    手機響了。劉忻槐放下兩隻手裏的包子,左手拿起豆漿遞到她跟前,右手接起了電話。


    常紓勤告訴他,已經幫他把課換到了下午兩點,讓他記得不要遲到。他話裏有話,似乎是在提醒他:“我就在群裏喊了一聲,人家瞿老師挺仗義的,一聽說你不舒服,馬上就說可以幫你代課,連換都不用了。我還是按你說的,堅持跟她換課。她還問我你住在哪裏,說要去看你呢。迴頭你好好感謝一下人家,別讓人太傷心。”


    “好的,謝了,老常。迴頭請你倆吃飯。”劉忻槐掛了電話,微信裏跳出一條好友申請記錄,對方說道:“劉老師,我是瞿燕迴,下午的課想跟你說一下進度。”


    他遲疑了一秒,還是點了通過,放下手機。何斯嘉喝了口豆漿,陶醉在喜歡的味道中。她見豆漿還是熱的,從他手裏接過去,兩手捧著躲進被子,隻留吸管在外麵,一口一口地喝著。


    劉忻槐腦海裏想起了飲料廣告中那隻呆萌的小考拉,揚起嘴角笑了。


    何斯嘉懵懵地:“你笑什麽?”


    他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麵的考拉頭,笑得露出一排白牙:“你現在的樣子,像一隻考拉。”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可愛咯。”她沒什麽力氣,慢吞吞地說著,轉念又擔心起來,“你請假了?”


    “沒有,隻是找人換了課。”手機一響,他打開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


    “怎麽啦?”她不忍見他皺眉,心裏跟著一動。


    劉忻槐抬頭看了看她,眸光一閃,氣定神閑地說道:“我是說我不太舒服才要換課。跟我換課的老師找我了,說要來看我。”


    “男的女的?”何斯嘉隱隱聽出了一絲別的意味。她還是不太舒服,但腦子比十分鍾前清醒了許多。


    “女的。”劉忻槐眼底沁出一抹笑意,他很喜歡看她警覺的小模樣,“今年剛招進來的新老師。我們院長的外甥女。”


    “哦。”何斯嘉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催促道,“你迴呀。”


    劉忻槐雙眸一暗,低頭打字。


    何斯嘉湊過去看,他迴了兩句話:“不好意思啊,我工作以外的時間都是我女朋友說了算,我沒有發言權。”“還有謝謝,今天的事麻煩你了。”


    何斯嘉哭笑不得,自己的形象就這麽被他敗壞了,憤憤不甘道:“我在你同事麵前就這麽霸道黏人不懂事麽?”


    劉忻槐嘴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我的女朋友,你首先要擔心的,不應該是有人在打你男朋友的主意嗎?”


    “哦。”她皺著眉想了想,突然掀了被子,把豆漿放下。小腹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她蜷縮著倒在床上,臉色霎時間白如紙片。


    劉忻槐慌慌張張地扔下手機,手忙腳亂給她蓋好被子:“小斯你沒事吧?還是肚子這裏痛嗎?”


    她一時沒有說話,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小的汗珠。他伸手輕輕拂去,汗是冷的。


    他有些六神無主了,想起電暖寶應該早就燒好,就取來給她放到肚子上,擔憂地問道:“這樣夠暖嗎?”


    她伸出冰涼的手指摁住溫熱的電暖寶,另一隻手拉著他,幽幽地說道:“暖和多了,我沒事。”


    他給她暖了暖手,心裏在想要怎樣讓她趕快暖和起來,見她一身整齊的衣服很是束縛,果斷說道:“你這樣睡得不舒服,得把衣服脫了。”


    “嗯。”何斯嘉躺得正難受,就順著他的力道,把外穿的休閑套裝和毛衣脫了下來,隻剩一身秋衣。他又幫她脫了襪子,觸著她的腳也是涼的。


    她終於舒服地躺下,抱著電暖寶在薄被裏瑟瑟發抖。


    劉忻槐從主臥室把自己的被子也抱了過來,給她加在上麵:“這樣被子應該夠了。”


    可她還在肉眼可見地全身顫抖,根本停不下來。他隻好脫掉外套,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何斯嘉立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像是窒息的人嗅到了新鮮空氣的味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攀了上去,手腳並用地將熱度旺盛的另一副肢體纏住。


    劉忻槐緊緊地抱著懷裏冰冷顫抖的身體。兩個人交纏得太過親密,他感受著她身上的每一次顫抖,每一次疼痛,自己一顆心越來越緊張。


    不知過了多久,何斯嘉身上的疼痛和顫抖終於停歇。她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安寧地清醒過來,捏了捏他的手:“劉老師,你睡著了?”


    “沒有。你好些了嗎?”他挪動了一下僵直的身體,重新把電暖寶敷在她肚子上。


    “嗯。你剛才生氣啦?”她喃喃道。


    “你還記得啊?你有沒有一點身為女朋友的自覺?”他心中激蕩,語氣卻頗為平緩。


    “什麽?”她下意識問道。


    “別人覬覦我的女朋友,我肯定很生氣,要爭個好歹,搶迴來。這是我身為男朋友的自覺。你呢?有人追我,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當然會生氣啊。你到底在不在乎我?”懷裏的人變得幽香柔軟,仍舊以那樣親密的姿勢纏在他身上。他早已心猿意馬,生不起氣來,隻能陳述事實罷了。


    “哦。我也氣啊,你沒看我那會兒氣得肚子都又疼了嗎?”她嘟嘟囔囔地辯解。


    “哦?你確定你是因為生氣才肚子疼?現在還疼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揉在她肚子上,然後貪戀地沒有拿開。


    “嗯嗯,好像不疼了。”她隻覺得肚皮發癢,腦子裏轟然作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就是說,你現在不氣了?”他眸光裏閃過一絲威脅的意味。


    “啊不,理論上說,還是氣的。隻不過你不會讓我生氣的,是吧?我可是對你很放心的。這你還不開心?”她厚著臉皮哄道。


    “算了,看在你生病的份上,這次不跟你計較。”他翻身爬了起來,穿好外套,沒讓她看到他不可自持的一陣臉紅。


    時間是9點13分。劉忻槐到冰箱裏看了看,發現薑和紅糖都齊備,拿出來熬了一碗紅糖薑水,給她端到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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