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這裏還不知道他提前便已經有了後頭的差事安排了,難得的大喜讓四爺今日也多喝了一些酒,等到夜深眾人各迴各家熱鬧散去,四爺原本是徑直就想往東院去的,隻是蘇培盛適時出聲提醒,加之他今兒個喝得醉醺醺的,最後還是作罷了。


    今兒個就讓她們娘幾個好好高興高興吧。


    四爺迴了前院喝了醒酒湯整個人還有些遲鈍:“今兒個福晉的身子如何?”


    蘇培盛想了想:“按著您的吩咐,後頭膳房安排之類是由宋格格和武格格協理安排的,福晉晚間臉色瞧著也還不錯。”


    不過這事兒四爺顧及著福晉的臉麵,外頭眾人隻以為今兒個後院的一切都是福晉一手安排的。


    四爺扶眉輕頷首:“嗯……夏太醫那裏怎麽說?”


    這下蘇培盛迴答的就要謹慎的許多了,他不敢馬虎:“遠離那害人的東西,夏太醫說福晉的精神更差了,夏太醫說,那香料或許還有讓人成癮的作用。福晉近來的精神不大好,他說過幾日為福晉紮針緩解,但也隻是緩解而已。”


    他心裏也忍不住歎氣,這可真是作孽。


    四爺忽地睜眼,寒芒閃過激得蘇培盛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嫻心招認沒有?拿出解藥不曾?”


    蘇培盛又搖搖頭:“奴才們無用。那嫻心不論如何也不肯招認,隻是聽著話裏的意思,怕是沒有解藥了……”


    夏太醫這樣在宮中幾十年的人都沒法子束手無策,蘇培盛心裏也覺得沒法子解藥的可能居多,畢竟又是這麽害人的玩意兒……


    四爺周遭的寒氣更重:“繼續審。她若嘴巴繼續這麽嚴實,就告訴她,章氏也連著三日沒睡過好覺了。”


    章氏章額娘,嫻心的生母。


    對待嫻心這樣的人,四爺的心腸從來都是最狠的。


    蘇培盛忙不迭的應下。


    四爺不再說話,他還有些醉,這會兒腦子裏閃過了許多,片刻,四爺的聲音有些啞:“福晉在做什麽?”


    蘇培盛意外了一下,他差點沒壓住嘴邊的啊聲:“福晉今日受累,這會兒正院裏已經熄了燭火了。”


    四爺又“嗯”了聲,人或許對生病的人總是會多些憐惜,但四爺不會,他有時都覺得他自己的心腸硬,甚至到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去懷疑福晉烏拉那拉氏。


    問話後沉默的幾息隻是四爺在斟酌考量。


    “過兩日,最多兩日,讓夏太醫透露給福晉她如今的身子究竟如何。”


    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福晉也該掂量掂量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了。


    四爺會懷疑福晉,但也知道福晉最怕的是什麽。


    沒人不怕死,福晉不是狗急跳牆的人,她是做不到像謝氏那樣殊死一搏的人。


    “你李主子的院子夜裏讓暗衛守著,白日裏也仔細盯著,有任何差錯,拿你是問。”四爺看向蘇培盛。


    這話裏的要緊蘇培盛自然不會不明白,他直接行了個大禮:“奴才明白。”


    沒什麽要吩咐的了,四爺還算穩當的站起身,沐浴安置。


    ……


    正院裏對於這一切同樣不得而知,她如今的身子被四爺吩咐夏太醫給瞞得嚴嚴實實的,夜裏安置時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隻以為是白日裏累著, 次日睡醒起來她便滿心拉著錢嬤嬤商量。


    這事要緊,福晉連玉如都一並瞞著了。


    今歲的冬天似乎過去的很早,四爺吩咐夏太醫兩日內來給福晉診脈,未料禦前耽誤實在脫不開身,硬是耽誤了四五日。


    從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四爺是知道禦前常給皇阿瑪診脈的是哪幾位太醫的,疑心暗藏。


    福晉趁著這幾日也才和錢嬤嬤商量了個七七八八,是堂叔家裏得了外域來的香料,能悄無聲息叫人在睡夢中沒了氣息。


    福晉動心了,東西她已經拿到了,隻是她和錢嬤嬤這兩日在商量怎麽用到東院李氏身上。


    夏太醫到的時候福晉正一陣咳嗽,她這幾日隻要話說多一些便忍不住咳嗽,一咳嗽便整個人都要咳出來似得。


    夏太醫進來如常診脈,像他這樣有資曆的太醫,自然是在診脈的時候不會露出什麽表情的,他又給福晉紮了幾針,而後才躬身道。


    “微臣有話想要單獨同您說。”


    玉如和錢嬤嬤對視了一眼,臉色都不大好,自然是擔心的。


    福晉下意識地咬了咬唇,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


    福建腕間那枚鏤空雕花白玉鐲有些空落落的,她近來瘦了不少,一節細腕子上壓根環不住:“你們都先退下。”


    這話是對玉如錢嬤嬤說的。


    兩人對視一眼,很快退下。


    外頭有些冷,玉如便請了錢嬤嬤到耳房去坐著候著,隻讓夏蟲夏草兩個在外頭守著,錢嬤嬤年紀大了,自然欣然去了。


    夏太醫同福晉似乎說了許久的話,連玉如跟前的茶水都換過兩迴了,她有些不大放心:“怎麽夏太醫說了這麽久……”


    她話音才落,忽的聽見裏頭傳出玉碎聲,玉如反應快一些,直接站起身便往裏奔,在外頭守著的夏蟲和夏蟲都沒有她反應快。


    玉如才掀了簾子進去,珠簾打臉也沒能讓她眨眼一下,夏太醫已經拾掇好藥箱了,他躬了躬身,無聲的歎息壓在嘴邊,也不用人送便顧自退了出去。


    福晉腕上的那隻鏤空雕花白玉鐲不知在何時滑落,這會兒在她的腳邊碎了個幹淨。


    玉如連忙道:“您別動,奴才先叫人收拾了。”她拍手叫外頭兩個進來拾掇,抬眼卻發覺自家福晉有些木木的,神情是少有的呆滯。


    玉如等人把地上收拾幹淨了才上前扶住福晉,卻發覺福晉的手涼的可怕:“您這是怎麽了?奴才把火盆推來給您烤烤火……”


    福晉木著臉,也沒有說話的意思,全然就是聽憑玉如安排的模樣。


    這簡直就不像是平日的那個福晉了。


    等到玉如拉著福晉的手烤暖和了,又拿了手爐子到福晉懷裏,再喂了福晉喝溫茶潤唇,期間福晉都沒有任何的反應,連眼睛也隻是偶爾才有一眨而已。


    玉如這下是真慌了,她險些要哭出來,她的手比先前的福晉還要涼:“福晉,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夏太醫說了什麽?不妨事的……”


    不知哪個字眼牽動了福晉,福晉眼睛終於轉了轉:“玉如,我的弘暉呢?”


    玉如忙道:“福晉忘了,二阿哥一早便去前院了。昨兒個戴先生還誇咱們二阿哥聰慧又勤勉呢。”


    福晉又有些木:“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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