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祜祿氏這裏起的極早,隻是等她用過早膳之後卻也並沒有急著出門到正院去。


    等著她身邊的丫頭慧雲從外頭迴來後她定定坐著的身形才微微晃動。


    慧雲連忙從一旁尋了披風來:“外頭風大雪密的,您怎麽坐在風口的位置。奴才等著主子爺從前頭側福晉的東院離開了才迴來迴話的。奴才很小心,沒讓旁人瞧見。”


    慧雲迴稟之後又忍不住歎氣,自然是心疼自家格格:“您未免也太過謹慎了一些。旁人都是巴不得能遇上主子爺呢,您倒偏好,每迴主子爺在前頭東院裏歇息的時候,您都是生等著爺走了……”


    慧雲心頭還有別的話沒說,她每迴等的時候眼睛都是瞧見了的,十迴裏頭有八迴李側福晉那都是沒出來送著四爺的,便是出來送的那兩迴也都是沒走到院門口的。


    這也忒……恃寵而驕了一些。


    鈕祜祿氏聞聲眉眼無波,隻是輕輕地抬手攏了攏披風:“規矩謹慎一些,總歸是沒錯的。爺不會喜歡不安分的女子。”


    這是鈕祜祿氏這麽些日子下來用眼睛瞧出來的。


    慧雲撇了撇嘴:“李側福晉……”


    鈕祜祿氏像是知道慧雲要說什麽,抬眼冷冷地瞥了慧雲一眼,讓慧雲不得不噤聲。


    “有些話,心裏明白便是。”


    顯然,鈕祜祿氏也是不大喜歡前頭那位李側福晉的。


    隻是當初福晉把她安排到這處院子來,不就是存的讓她爭李側福晉的寵愛的心思嗎?


    鈕祜祿氏向來不願做別人手裏的刀,便是她想要得寵,也不會遂了正院福晉的意。


    不過前頭那位李側福晉……


    鈕祜祿氏垂了垂眼,眼中流露出的一絲怨氣還是沒有遮掩住。


    這大半個月下來,主子爺雖說隔三岔五的會進後院,隻是半數的功夫都是歇在前頭側福晉那裏。


    不論是她還是劉氏,都是沒機會承恩雨露的。


    算算日子,爺都迴府兩個多月了,隻是進後院的次數倒是被東院側福晉給霸了個幹淨。


    仗著肚子裏的那幾兩肉,也不怕生產之後遭了主子爺厭棄。


    鈕祜祿氏不無嫉妒地想。


    側福晉遇喜在身,又不能伺候主子爺,這不是耽誤她們嗎?


    也不知是安的什麽心,善妒也該有個分寸啊。


    鈕祜祿氏又等了一會兒,才緩緩起身:“走吧,到正院去給福晉請安。”


    這會兒側福晉估摸著還沒到出門子的時候,也不會撞上。


    慧雲扶著自家格格,另一邊是慧心撐著傘。


    慧雲是鈕祜祿氏帶進府的身邊人,她原本想說自家格格今兒個穿的好生素淨,隻是轉念一想左右晚些時候正院裏頭也不會有主子爺在,素淨些也好。


    ……


    鈕祜祿氏心中的怨念絕不僅僅隻有她一個人有,後院裏頭,才入府的劉氏自然也是有的,老人們這樣的心思會淡薄許多。


    宋氏倒是不高興呢,不過四爺好歹來瞧過她一迴,比起白佳氏劉氏等人,宋氏心裏倒是莫名覺得沒有那麽失落了,於是宋氏最後也沒那麽計較了。


    武氏向來是不把寵愛很放在心上的人,隻要四爺惦記著大阿哥,她心裏便高興,眼下她心裏唯一擔心的便是如今李氏肚子裏懷著的這一胎。


    不是說胎像不穩嗎?怎麽眼瞧著李氏這一胎馬上就要滿七個月了倒也還是安安生生的呢?


    後院裏頭有寵愛難免惹人關注,李沈嬌本人到正院的時候倒像是全然沒注意到座中眾人複雜不同的眼神一般。


    等落座之後她便半闔眼了,神色懶懶地。


    想著今兒個要到正院來請安,李沈嬌在四爺起身的時候便也起身了,不過李沈嬌這會兒便開始有些困了。


    果然,有時候還是不能起太早。


    宋氏坐在李沈嬌對麵,瞧著李沈嬌紅潤的麵龐,眼神是真挺複雜的。


    李氏這一胎月份大了, 肚子雖說也跟著大了,隻是她方才走進來到落座的時候還是能瞧出她的腰肢。


    再看李氏的臉色,雖說紅潤,但卻並不臃腫,臉也還是小小的,眼睛也還是水汪汪的,因著遇喜,眉眼間反倒另有一種風情。


    全然沒有旁人遇喜的憔悴浮腫,也不知李氏是怎麽保養的,用的是什麽養顏的方子。


    要說四爺的後院裏頭有一樁好處,眾人心裏想什麽不會在嘴上說出來,大家都是在心裏想想,但都不會去做那個出頭鳥。


    於是從李沈嬌落座,眾人都隻是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倒是沒人敢直直地對著李沈嬌說些什麽或者是做些什麽。


    畢竟大家都是有腦子的。


    話本裏的那些爭鬥放在大宅後院裏頭還未必能出現。


    畢竟身份有別,便是側福晉和格格這一層身份在,眾人說話做事之前都得仔細掂量掂量。


    李沈嬌本人倒是挺喜歡這一點的,至少四爺的後院裏頭並沒有誰是徹頭徹尾的惡人。


    福晉出來之後也隻是說了些場麵話。


    不過相比起眾人把話藏在心裏,福晉自然有發言權的多。


    閑話說了一茬之後,福晉便望向了李沈嬌:“如今李氏你有身孕,伺候爺也不大方便。我知道爺要是去了你那裏你也不能送四爺出來,隻是府裏別的妹妹們都眼巴巴地盼著呢,如今你是府裏的側福晉,也很該大度一些的。”


    福晉這話挑不出一點兒的毛病。


    李沈嬌聽得這話聽得惡心,她收斂著情緒,低眉順眼地:“是,福晉說的是。妾身受教。”


    害,自己心裏聽的不舒服和福晉吵嘴不成?那李沈嬌未免也太閑了,動動嘴皮子換自己一個清淨,何樂而不為呢?


    福晉聽了李氏這話倒是噎了半秒,好似一拳砸入一團棉花中一般無力。


    福晉動了動唇,幹巴巴地說了句你知道便好,很快便轉了話頭:“眼見著過幾日便是臘八了,屆時咱們滿府人都在抬清院裏熱鬧熱鬧……”


    因著萬歲爺這會兒還在北上,迴到京城估摸得到臘月中旬了,今歲臘八各家便不必進宮去了。


    於是今歲臘八四爺福晉也都不必進宮去。


    福晉又說了些別的話,便叫眾人散了。


    二阿哥的身子這些日子養好了些,總歸是能下床了,福晉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旁的事也不那麽計較了。


    不過福晉叫散之後卻又把劉氏給留了下來。


    李沈嬌扶著腰站起身出了東院,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雪便下大了,秋壺小心翼翼地扶著自家主子往迴走。


    路過花園的時候李沈嬌鼻子翕動了一迴,目光逡巡著最後落在某處。


    “是臘梅的味道。”李沈嬌遠遠瞧著,聞到的味道也是淡淡的。


    秋壺跟著停下腳步:“是呢。聽說是內務府細心栽培出來的,各家都得了一些。主兒若是喜歡晚些時候讓小路子折一些迴去養在花瓶裏。”


    李沈嬌頷首:“等雪停了再讓他來。”


    秋壺稱是。


    對李沈嬌而言這隻是一個小插曲。


    而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鈕祜祿氏倒是慢慢在臘梅樹下,她仰著頭,似乎有雪花擦過她的麵龐。


    她抬了抬手,折了一支低處的臘梅。


    她也不嫌棄冷,就這麽一路拿著那支臘梅迴了院子。


    慧雲見狀有些奇怪,自家格格素日裏愛的並不是臘梅啊。


    等迴了院子慧雲瞧著自家格格凍得通紅的手很是心疼:“若是格格喜歡,讓奴才折一支便是,您何必親自動手呢?”


    鈕祜祿氏晃晃手裏的臘梅,眼睛微涼:“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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