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這裏下榻蘇州之後並沒有先迴到府上,而是仍舊跟隨著聖駕側,才到蘇州城要忙的事兒自然也不少。


    外頭又下著雨,四爺行走在外頭衣袍上難免還是沾了些雨露泥濘。


    四爺向來愛幹淨,閑下來之後四爺還沒低頭便忍不住皺了皺眉,隻是他還沒坐定便見蘇培盛神色匆匆地進來。


    “主子,外頭來了個落魄書生想要拜見。聽說——先前去了太子爺那裏隻是被太子爺給趕了出來,三爺那裏似乎也沒見。”


    四爺皺了皺眉,手指微屈很輕地敲了敲桌案,一陣又一陣的,顯然四爺是在沉思。


    若是尋常舉子倒是不值當四爺在意的,蘇培盛壓根也不用來四爺這裏稟報,顯然這人大抵是不一般的。


    片刻,四爺仍舊敲著桌案:“來的是誰?”


    蘇培盛躬身:“來人叫戴鐸。上迴科舉一案他也是受害的舉子之一,隻是萬歲爺重考之後戴鐸最後還是落第了。去歲年節裏頭他還給爺寫了賀信呢。”


    四爺皺了皺眉,顯然他對於這個名字是還算陌生的。


    “說起來,這位落第的舉子還和您有些關係,從前他是佟佳氏族裏的教書先生,隻是聽說他這人糊裏糊塗的,後頭佟佳氏便遣了他,這幾年來他便靠抄書作畫這些營生活下去,隻是科舉數迴都不曾中第。”


    顯然,在來稟報之前蘇培盛已經把這位登門來的落第舉子戴鐸的近況給打聽的一清二楚的。


    四爺仍舊敲著桌案,又是好半天後:“不見。打發人送二十兩銀子給他。他若是有真才學,便叫他拿著這些銀兩專心科考。”


    蘇培盛“誒”了聲,心裏倒是不怎麽意外。


    畢竟前頭太子爺和三爺都是沒見的,四爺若是見了,難免被說是拉攏。


    四爺的前院向來幹淨,主子爺也向來是最兩袖清風的那個,便是那戴鐸真是有真才實學的人物,那四爺也是不能要的。


    給些銀子,也算是全了四爺的好心。


    蘇培盛轉身準備吩咐侍衛去辦了這事兒,忽地聽見自家主子又叫住了他:“迴來。”


    蘇培盛連忙轉身:“主子還有別的吩咐?”


    四爺“嗯”了聲:“去打聽打聽戴鐸其人。他這些年的經曆,事無巨細最好。”


    蘇培盛愣了愣,主子爺這是動了心思呢?


    他應下了,這才又拿著銀子出去,和侍衛叮囑了一番。


    那侍衛很快便迴來了,蘇培盛聽了侍衛的稟報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之色。


    他很快迴去向四爺稟報了。


    “他真這麽說?”四爺這迴終於抬眼望向蘇培盛。


    “是,那書生收下銀兩之後拱手說了一句‘處孤寡之手足易,處眾多之手足難。’,又說他家中艱難,多謝主子爺雪中送炭,他眼下難成出息,但不會忘了主子照拂之恩。”


    四爺敲了敲桌案:“過幾日叫人遞句話給他,等他家中艱難過了再議。”


    四爺這話是話中有話。


    蘇培盛反應慢了些,他“啊”了一聲,對上自家主子的目光連忙一個激靈,連忙應下。


    處孤寡之手足易,處眾多之手足難。


    這話倒是總結的精辟。


    蘇培盛退出去之後屋子裏便隻剩下四爺一個,他很快陷入了沉思。


    四爺沉思著,晌午的時候又聽蘇培盛在外頭說萬歲爺那裏召了太子爺侍膳,叫幾位皇子用過膳便可早些迴了。


    四爺這裏潦草用了午膳,並無什麽旁的事給皇阿瑪請過安之後便迴了安置的宅子裏去。


    萬歲爺才用過午膳,這會兒也有些懶懶地,這迴隨行的一個小常在跪在邊上低眉順眼地給萬歲爺捶著腿。


    老四是在外頭請安的,萬歲爺身子泛懶便並沒有見四爺。


    “老四實誠,他的病才好些,這些日子便叫他不必到朕跟前來日日請安了。”


    真要說起來四爺的病早就好全了不知道多久了,隻是萬歲爺怎麽說,底下人便隻有照辦的份,左右不論萬歲爺是要四爺在禦前伺候還是免了四爺的請安,對於四爺來說都是一眾恩賜。


    不論這是否真的是實實在在的恩賜,隻要是從萬歲爺口中吐出的,與誰而言那都得當成是恩賜。


    周太醫那裏並不是隻有李側福晉一個要診脈的,後頭還有兩位別處的貴人呢,奔波著診完脈便已經是晌午了。


    後頭那兩位無非就是趕路的頭疼腦熱並不打緊,隻是身份擺在那兒。不過真要說起來該稟報的,那還得是四爺府上側福晉遇喜的事兒。


    隻是他午膳都來不及用便去了尋四爺,隻是未料四爺並未在禦前,倒是讓他撲了個空。


    周太醫摸了把白胡須,喃喃:“這下倒是又丟了賞賜,走吧走吧——這雨下得怪悶的。”


    可不是,這雨天裏來來迴迴的奔波,哪裏有不辛苦的?


    他這一把老骨頭哪裏經得起折騰哦。


    四爺迴到宅子裏的時候也感到了幾分倦怠。


    真要說起來太醫們還算是好的了,畢竟總歸是乘著馬車來來迴迴的,不像四爺,整日來迴都是在風吹日曬裏奔波的。


    四爺迴到了宅子上,難免有幾分陌生。


    這一兩個月下來換的住處那可真是不少的,在揚州城裏的宅子住的日子長些,眼下忽地又換了個住處便是四爺都有些不適應了起來。


    “李氏安置了嗎?”


    蘇培盛今日跟著四爺忙得頭腳不沾地的,隻是安排了人在這頭幫忙搬動行李,這會兒不敢胡亂答話,隻道:“奴才失職。”


    四爺倒是沒計較:“去李氏那裏。”


    這會兒四爺隻想安生地睡上一覺。


    連著幾日的趕路,四爺闔眼的機會連李沈嬌的一半都沒有。


    先前在禦前都算是強撐著,這輝兒到了自己的地盤上,難免隨心所欲一些。


    蘇培盛給門房侍立的奴才一個眼色,很快帶路在前。


    這迴李沈嬌挑了一處和揚州城裏瞧著差不多的院子,茂林修竹,瞧著便十分適宜避暑,雖說院子裏沒有曲水流觴,但是院子外不遠便有一處小湖,這時節便已經開滿了荷花,荷葉連連,實在是漂亮。


    這會兒在細雨裏,細雨打荷,搖搖晃晃,又有另一番朦朧逸致來。


    倒像是李沈嬌會挑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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