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沈嬌也不至於太過介懷,今兒個大阿哥周歲,正院裏福晉確實出了不少力。


    至少正院裏福晉接待著幾位嫡福晉都是十分的費心的。


    再有,想來外頭也還有事兒呢。


    不然四爺今兒個也不至於一早就出府去,今兒個是休沐的日子呢,按說應該是四爺得空的日子。


    要不是外頭有事,四爺也不會一大早地便出府去。


    而且今兒個送到李沈嬌這裏和福晉那裏的兩盆綠菊,實在是來的有些不應該。


    哪怕是外頭進獻的東西,但凡是稀罕些的物件收不收總是要在心裏掂量一些的。


    四爺這樣謹慎的人,怎麽會隨意收下外頭送來的東西呢,難道不怕萬歲爺知道嗎?


    李沈嬌想不明白,這會兒會想到這些自然也是想到四爺的一切都決定著府裏的存亡,上下一體的道理李沈嬌還是明白的。


    她按了按眉心,雖說想了這許多,但心緒總歸還算平靜。


    罷了,還是信四爺吧。


    正院裏,連福晉自己也都有些意外四爺今兒個會來正院,下意識地理了理衣襟便去迎接四爺去了。


    四爺叫了免禮後落座,福晉淺笑著坐到另一邊,又輕抬手示意著丫頭上茶。


    “上醒酒茶吧,今兒個前頭四爺也操勞了。”


    從前院行來,四爺身上的酒氣散了些。


    四爺說了句“福晉費心”,等著丫頭把醒酒茶奉上喝了,再出聲。


    “今兒個大阿哥的周歲福晉費心了。”


    福晉聽著四爺今兒個連說了兩迴“費心”,琢磨著四爺的臉色並不是在說客氣的話,臉上的笑意也愈發擴大了些。


    “爺說笑了,這些都是本分。倒是爺,今兒個忙著應酬,不如早些沐浴歇息吧?”


    福晉這話說的十分體貼。


    四爺擺了擺手:“不急。這會兒還有一樁事要與福晉說。”


    福晉頓了頓,半晌後試探地出聲:“可是為了那兩盆綠菊嗎?”


    說著,福晉的目光也往外間瞧了瞧,隻是這會兒天色不明,倒是不能清晰地瞧見。


    四爺“嗯”了聲:“爺這裏是得了幾盆綠菊。年遐齡也不是為著他兒子來的,福晉迴去知會一聲,這會兒不是與年家打交道的時候。”


    “爺這裏得了幾盆綠菊”,這句話裏的意思那可多著呢。


    四爺這裏得的是幾盆綠菊,那麽別處的皇子那裏得到的或許又是什麽別的稀罕物件兒。


    隻是福晉這會兒聽了四爺的話還有些不明白。


    前頭那句和後頭那句她都有些不明白。


    隻是這會兒瞧著四爺的臉色,福晉卻都不好問出口,便隻有等著明兒個叫人迴去問一問阿瑪了。


    夜色深深,今日福晉陪著應付三福晉和八福晉等人也確實是夠折騰的,在淨室沐浴之後,兩人同床而眠。


    相安無事。


    福晉雖有些遺憾,隻是今兒個看著四爺與她相對而坐說著事兒,仿佛讓她看到了從前她剛大婚入府的時候。


    這樣的迴憶讓福晉的心裏多少有了些慰藉。


    不過四爺今夜卻是有些難眠了,外頭的許多事都繞在他心裏。


    年遐齡——,六月十五時曾與湖廣總督郭琇一同上書建言湖廣七府以地丁征收稅銀,部議允準。


    以地丁征收稅銀。


    這其實是與四爺一直以來的想法不謀而合的。


    年遐齡送來的綠菊並不是討好,而是敲門磚。


    那封折子陳到皇阿瑪跟前,到現在都沒有音信,倒是讓朝中反對之人愈發囂張。


    這迴秋闈那些落第的士子怎麽會那麽容易就聯名上書把條子遞到皇阿瑪的跟前?


    難道真的沒有想借此以年羹堯警告年遐齡的意思。


    凡是涉及稅課的東西,必定是要涉及財權,這是背後有人見不得年遐齡呢。


    隻是可惜了李、薑兩位大人。


    四爺目光沉沉。


    四爺收下了年遐齡送來的綠菊,便意味著四爺讚同年遐齡的主張。


    這並不是拉幫結派的意思,所以四爺並不擔心引來皇阿瑪的猜忌。


    畢竟眼下滿朝都是主張駁斥郭琇和年遐齡的主張的,四爺這會兒收了年遐齡那裏送來的東西,算哪門子的拉幫結派?


    年羹堯這會兒還在順天府大牢裏思過呢,滿朝文武都口誅筆伐地說著郭琇有不純之心。


    四爺實在沒什麽好擔心的。


    而且四爺心裏也很清楚。


    前頭大哥直郡王沒有收下年遐齡送去的東西,三哥的手還伸不到那麽遠,也收了年遐齡送去的東西。


    五弟向來謹慎,也沒收。


    老七那個悶葫蘆,一聽他收了便也跟著收了。


    至於後頭的皇子,年遐齡倒是壓根沒讓人送去。


    隻是這裏頭,最要緊的是,太子爺沒收。


    太子爺收沒收,四爺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這可真是——夠亂的。


    四爺在心裏歎氣,良久後終於闔眼。


    次日一早,四爺先迴了前院。


    還沒到前院呢便見福祿這個沒有眼色的糊塗東西到四爺跟前傳話。


    “爺,外頭側福晉家裏人送了家書來,您看,還是和以往一樣直接送到東院去嗎?”


    “家書?”四爺的腳步頓住。


    蘇培盛在後頭是真想敲一迴自己這個傻徒弟的腦袋,這種事有什麽好稟報的,沒瞧見四爺的臉色不好嗎?


    福祿一點沒看見自家師傅在後頭眼睛都快眨抽筋了,還傻乎乎地迴話呢:“誒,是呢,側福晉家裏人送來的。”


    四爺站定,盯著福祿。


    福祿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些什麽,嚇得忙跪下行禮:“可是有什麽不妥當?”


    四爺涼涼出聲:“你親自給東院送去,迴來領賞。”


    阿?福祿呆愣愣地應下了。


    四爺卻已經走遠,蘇培盛跟在後頭,隻想到傻人有傻福這一句,踢了福祿一腳:“還不趕緊去?”


    福祿忙去了,蘇培盛跟在四爺身後,看著四爺進了書房,他琢磨著四爺的意思,便沒有進去打攪。


    四爺在書房待了許久。


    蘇培盛聽見裏頭四爺的傳叫才小心翼翼地進去。


    “你親自去,把這封折子送到皇阿瑪那裏。”


    蘇培盛忙不迭地接過了,心知此事的要緊,一點兒也不敢耽誤,囑咐了一句叫他那糊塗徒弟福祿好生伺候著便去了。


    四爺這才出府去了戶部。


    府裏,福晉今兒個起的有些遲,聽說四爺已經迴前院了還嗔怪了一迴:“怎麽不叫我,怠慢了四爺。”


    玉如便笑著說是四爺的意思。


    福晉又笑了笑,難得有了好心情。


    隻是這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和四爺昨兒個說起年家,福晉便讓錢嬤嬤親自家去一迴,問一問額娘。


    她才用著早膳,想著昨兒個夜裏四爺同她說話的場景,福晉又笑了笑。


    隻是不知想到了什麽,福晉臉上的笑意忽然滯住。


    下一秒,福晉目光淩厲地盯著一旁的玉如。


    “爺昨兒個同我說他得了幾盆綠菊,我這裏得了兩盆,那旁的呢?”


    四爺的前院是養著些花花草草的,隻是福晉卻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


    畢竟玉如和錢嬤嬤都沒有告訴她四爺得的是幾盆綠菊。


    這讓福晉早先一直以為隻有她這裏得了兩盆綠菊,別處都沒有。


    玉如聞言心裏便咯噔了一聲。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察覺福晉這會兒的目光跟夾著刀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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